强大者的脆弱

夜色渐深，董家村的小院重归宁静。将兴奋过度、终于消停下来的鱼日送回房后，赵渊与青儿也回到了他们临时的居所。

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影在赵渊沉静的侧脸上跳跃。他替青儿卸下头上的钗环，动作轻柔，目光却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他纵身跃下的临江阁。

“青儿，”他终是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今日大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救鱼日，这情景……与我当年，何其相似。”

青儿正对镜梳理长发的手微微一顿，从铜镜中看到夫君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极为罕见的脆弱与介怀。她转过身，拉住赵渊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语气带着了然与心疼：“夫君，你还在想那件事？”

赵渊没有否认，他反手握紧青儿微凉的手指，语气带着一丝不解的涩然：“我只是在想，为何……你和大姐，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在危急关头，选择的都是那个看似更需要保护的凡人？” 他想起当时青儿急切的话语——“天龙是个凡人，摔下去一定会死！”——如今听来，理由充分，却依旧像一根细小的刺，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青儿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声音软糯，带着抚慰的意味：“夫君，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鱼日和马天龙，他们都是凡人啊。”她抬起清澈的眼眸，望着他，“凡人寿命短暂，血肉之躯更是脆弱，一阵风、一场病、一次意外，都可能让他们失去生命。他们的感情，也像琉璃一样，美好却易碎，需要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好好保护。”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平赵渊微蹙的眉心，继续柔声道：“而夫君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强大的凡人。你智谋深远，武功高强，甚至能飞升天庭。在我心里，你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当时……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崇拜。

然而，赵渊却缓缓摇了摇头。他将青儿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那里平稳而有力的跳动，目光深邃地看着她：“青儿，你说凡人脆弱需要保护，可我觉得，或许……强大的人，才更需呵护。”

青儿微微一怔，不解地望着他。

赵渊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透彻：“因为强大，所以往往被依赖，被期望永远坚不可摧。可越是强大的存在，内心或许越有不容触碰的软肋。而神仙……看似与天地同寿，无情无欲，实则不然。”

他想到食神离去时那寂寥的背影，语气带上了一丝感慨：“你看食神，修行几千几万年，漫长的时光里，目光只追随大姐一人。而我，修行几十载，红尘滚滚，也只对你一人动心。我们的生命很长，长到足以看遍世间繁华、领略无数风景，可我们的心却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这份在无尽岁月里淬炼出的、唯一的‘长情’，难道不比凡人那短暂炽热却可能转移的情感，更加珍贵，也更加……脆弱吗？它更需要被精心呵护，容不得半点忽视和伤害。”

青儿从未听过赵渊如此剖析自己的内心，更没想到他会从这样的角度去看待“强大”与“脆弱”。她看着他眼中那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专注与情意，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是啊，她的夫君，强大如斯，却将他所有的温柔与唯一的爱恋，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夫君……”她心尖发酸，主动投入他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仰起脸，用那双盈满水光的眸子望着他，语气带着撒娇般的承诺与疼惜，“是青儿不好，以前想得不够周全，让我的大英雄受委屈了。以后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有那种不被选择的失落感。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最需要我用心去呵护的宝贝！”

看着她娇憨又认真的模样，赵渊心中那点陈年的酸涩终于彻底消散，被满满的暖意取代。他低笑一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傻丫头，有你这句话，便够了。”

帷帐落下，一室春光。激烈的缠绵是爱意的确认，也是情感的宣泄。云雨初歇后，青儿带着满足的倦意，蜷在赵渊怀中沉沉睡去，嘴角还噙着一抹安心的笑。

赵渊拥着怀中温香软玉，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内心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