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曲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桀骜:“恨?孤这一生,恨过天,恨过命,恨过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最终发现,恨意是最无用的东西。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掌控一切,打破枷锁!”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紧紧盯着文溪,“包括……你的命运。”
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抚过她冰凉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诀别的温柔,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偏执:“星溪,这一世,你还是落在了孤的身边。下一世,下下一世,无论轮回多少次,你都逃不掉。”
他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像是最深情的告白,让文溪心头发颤。
远处,周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到士兵们沿着台阶冲上摘星楼。
帝辛收回手,握紧了手中的巨钺,眼中最后一丝温情散去,只剩下睥睨天下的狂傲与决绝:“商纣王子受,宁死不辱!”
他转身,面向涌来的敌军,如同孤独的雄狮,发出了最后一声咆哮,挥钺迎上!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文溪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敌群中奋力厮杀,如同燃烧的流星,绽放着最后也是最耀眼的光芒。那一刻,帝辛与曲星的身影彻底重合——他们都是不肯向命运低头的疯子,都是试图以凡人之躯对抗洪流的狂徒。
最终,力竭。
数柄长戈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拄着钺,勉强站立,回头,最后看了文溪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未尽的野心,有不甘的愤怒,有霸道的占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释然。
然后,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摘星楼在燃烧,热浪扑面。
文溪看着他的尸体,心中一片空茫。恨吗?怨吗?似乎都随着他的死亡,变得模糊。两世的纠缠,无尽的掌控与挣扎,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点。
她弯腰,拾起他掉落在地的、那柄名为“秋水”的宝剑。剑身映照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和身后滔天的烈焰。
没有犹豫。
冰凉的剑锋吻过脖颈,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遥远时空的、绝望而愤怒的咆哮……
黑暗,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千万年。
剧烈的颠簸将文溪的意识强行拉回。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气息充斥在鼻腔,与记忆中牧野之战的惨烈如出一辙!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燃烧的摘星楼,而是一辆疾驰的、简陋的战车。她正被一个身形极其魁梧、浑身浴血的男人紧紧护在怀里。
那男人穿着一身破损的黑色铠甲,甲胄上沾满了泥泞和暗红的血渍。他头发披散,脸上混杂着血污、汗水和尘土,看不清具体容貌,但那双重瞳之中燃烧着的,是文溪熟悉到灵魂战栗的——不屈、狂傲、以及濒临绝境的暴怒!
而他身后,“楚”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残破不堪。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穿着汉军服饰的士兵,如同潮水般将他们这区区数十骑团团围住。不远处,一条浑浊的大江奔流不息——乌江!
这里是……垓下?!
护着她的这个男人是……西楚霸王,项羽?!
文溪(或者说,此刻的她,感受到了体内另一个名为“虞姬”的灵魂印记)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帝辛之后,是项羽?
那她……是虞姬?
命运的齿轮,竟然以这样一种残酷而荒谬的方式,再次咬合!
项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苏醒,低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依旧霸道,充满了戾气,但在触及她苍白惊惶的脸庞时,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与痛楚。
“虞姬,莫怕!”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试图安抚她的力量,“有孤在!”
孤……
这个自称,让文溪浑身一颤!与帝辛如出一辙!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这张被血污和绝望笼罩,却依旧英武不凡、轮廓依稀有些熟悉的脸庞。那眉宇间的桀骜,那眼神中的偏执,那即便身处绝境也不肯低头的疯狂……
不是他,又能是谁?
曲星……帝辛……项羽……
他就像一道无法摆脱的诅咒,无论轮回多少次,无论身份如何变幻,总会以这种强大、疯狂、并最终走向毁灭的姿态,出现在她的命运里!
而她自己,也从星溪,到苏文溪,再到如今的虞姬……始终是他疯狂执念的附属品,是他走向毁灭时,必须陪在身边的……祭品?
乌江水声滔滔,汉军的劝降声依稀可闻。
文溪(虞姬)看着项羽那双与帝辛、曲星一般无二的、充满不甘与毁灭欲望的眼睛,一股深沉的悲哀和宿命般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乌江水,瞬间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