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格外慷慨,将机车赛场的柏油路面晒得发烫。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五颜六色的赛车像离弦的箭般掠过弯道,引得看台上阵阵欢呼。星灿扒着栏杆,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紧紧攥着江澜的衣角:“江澜哥!你看陆驰学长!好快啊!”
江澜的指尖被他拽得微微发紧,却没挣开,只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赛道上,陆驰穿着黑色赛车服,头盔上的齿轮贴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驾驶的黑色机车像一道闪电,正以惊人的速度超越前车。江澜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里,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星灿兴奋得发红的脸颊,比赛道上的任何风景都更让人心动。
依雨墨在旁边咋咋呼呼:“看到没看到没!我就说陆驰很猛吧!苏棠呢?不是说要来吗?”他四处张望,突然指着前排的位置,“哎!那儿呢!”
苏棠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怀里抱着本厚厚的《辩论技巧大全》,与周围欢呼的人群格格不入。陆驰的机车恰好冲过终点线,她合上书,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却在陆驰摘下头盔朝她挥手时,立刻板起脸,假装看起了赛道旁边的广告牌。
“口是心非。”依雨墨笑得一脸促狭,被星灿拽了拽袖子才收敛些,“哎,你看温寒和温屿怎么也来了?”
星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脏猛地一跳——温寒站在赛场边缘的阴影里,灰色长发被风吹得轻轻飘动,雾灰色的瞳孔正落在自己和江澜交握的手上。他身边的温屿微微侧着头,铂金色短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冰蓝色的眼瞳透过美瞳,死死地盯着温寒的侧脸,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们怎么站在那里?”星灿小声嘀咕,感觉那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像拉满了的弓弦。
江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星灿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指尖触到星灿温热的皮肤时,他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轻轻颤抖了一下,像受惊的小动物。
赛场另一端,温寒看着江澜护着星灿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温屿,语气带着玩味:“你好像很怕我?”
温屿猛地回神,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
“是吗?”温寒往前凑了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家族抑制剂的味道,“可你的心跳很快。”他故意抬手,指尖擦过温屿的手腕,那里的黑色护腕下,疤痕正在发烫。
温屿像被烫到似的后退一步,心脏像要跳出胸腔。那些被强行抹去的记忆碎片再次汹涌而来:昏暗的房间、温寒被锁链捆住的手腕、自己失控时咬破他皮肤的齿痕……还有他雾灰色瞳孔里,碎裂的光。
“别碰我。”温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冰蓝色的眼瞳在美瞳下泛着猩红,“温寒,我们……”
“我们是兄弟啊。”温寒打断他,语气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父亲说的,不是吗?”他看着温屿瞬间苍白的脸,转身走向赛场深处,灰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
温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左手手腕的疤痕疼得钻心。他突然明白了,温寒什么都知道。知道那些被遗忘的夜晚,知道自己对他做过的事,知道他眼底的每一寸冰冷,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颁奖台上,陆驰举着奖杯,目光却一直黏在苏棠身上。主持人问他有什么获奖感言,他挠挠头,憋了半天冒出一句:“希望……有人能来看我下次比赛。”
看台上爆发出善意的哄笑,苏棠的脸颊却悄悄红了。她低头翻着《辩论技巧大全》,指尖却在“周六下午”那一页,轻轻画了个小小的齿轮。
星灿拽着江澜的手,兴奋地说:“江澜哥!我们去吃冰淇淋吧!依雨墨说附近有家超好吃的!”
江澜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穿过人群。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星灿的笑声像风铃一样清脆,江澜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连步伐都变得轻快了些。
他们没注意到,赛场角落的阴影里,温时正站在那里,暗紫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温寒离开的方向。他手里攥着个空了的血袋,指节泛白,嘴唇毫无血色。昨晚他又失控了,又一次吸食了温寒的血。温寒的血像毒药,让他依赖,又让他唾弃自己。
“小寒……”温时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摆脱这宿命的枷锁,就像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拥抱那个被自己一次次伤害的人。
甜品店里,月婉兮正低头吃着草莓冰淇淋,突然看到窗外的依晚铃。她正对着一面镜子,笨拙地往头发上别发卡,看到月婉兮看过来,立刻转过身,假装看风景,耳根却红得快要烧起来。
“依同学,你也来吃冰淇淋吗?”月婉兮推开店门,笑眯眯地问,“这家的草莓味超好吃的。”
依晚铃猛地转身,手里的发卡掉在了地上:“谁、谁要吃这个!我是路过!”她捡起发卡,塞进口袋,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从包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给你!我哥买多了的,扔了可惜。”
月婉兮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盒马卡龙,粉粉嫩嫩的,像依晚铃此刻的脸颊。她笑着说:“谢谢你呀!那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依晚铃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别扭地别过头:“谁、谁要你请……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邀请了,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甜品店的玻璃窗上,映着两个女孩的身影。一个笑得一脸真诚,一个红着脸别别扭扭,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像镀上了一层金边,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许静宜趴在宿舍的桌子上,对着电脑屏幕唉声叹气。她的漫画最新一话更新了,评论区却炸开了锅——读者们都在骂那个吸血鬼少年是渣男,说他不该伤害半妖。可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一个像样的结局。
“唉。”许静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到月婉兮抱着马卡龙回来,眼睛一亮,“小婉兮!你看我这漫画,是不是该让半妖离开吸血鬼?”
月婉兮凑过去看了看,指着屏幕上那个灰色长发的半妖说:“他好像不开心。”她顿了顿,认真地补充道,“如果离开能让他开心,那就离开吧。”
许静宜愣住了。她看着屏幕上温寒的漫画形象,又想起今天在赛场看到的、他眼底的冰冷,突然觉得月婉兮说得对。有些牢笼,从一开始就该挣脱。
植物社的温室里,林野正小心翼翼地给含羞草浇水,嘴里念念有词:“今天天气好,多晒晒太阳,明天就能长得更高了……”他没注意到,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个温柔的梦。
温家古堡的地下室里,温寒坐在冰冷的石床上,看着手腕上刚被划开的新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泛着诡异的红光。温朔站在他面前,暗金色的眼睛像在打量一件物品:“时儿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你的血,要更‘纯’一点。”
温寒抬起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是,父亲。”
温朔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地下室。沉重的铁门关上的瞬间,温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拿起桌上的铜钱剑,用指尖的血在剑身上画了道符咒,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他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的。
走廊里,温屿站在地下室门口,冰蓝色的眼瞳透过门缝,看着里面那个蜷缩在石床上的身影。他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像一根细密的针,扎得他心脏发疼。左手手腕的疤痕又开始发烫,那些被强行抹去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九岁那年的雨夜,他被温朔带到地下室,看着被锁链捆住的温寒。温朔说,只要他吸食温寒的血,就能得到家族的认可。他抵不住诱惑,也抵不住威胁,失控地咬了下去。温寒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雾灰色的瞳孔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啊——”温屿捂住头,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终于记起来了,记起了所有的罪恶,记起了温寒眼底的冰冷,究竟是为了什么。
地下室里,温寒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
深夜的贵族学院,万籁俱寂。星灿躺在床上,看着床头的多肉“小澜”,嘴角忍不住傻笑。今天江澜抱了他,还说喜欢他。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感觉像在做梦。
江澜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月光,指尖轻轻摩挲着星灿送他的那个莹润粉水晶。水晶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星灿亮晶晶的眼睛。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个清晰的笑容。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温寒站在古堡的露台上,看着远处贵族学院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握紧手中的铜钱剑,灰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温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件外套,却不敢递过去。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靠近,就像知道这场名为“兄弟”的枷锁,会将他们两人,一起拖入深渊。
月光穿过云层,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也照亮了那些藏在徽章下的、汹涌的心事。赛道边的悸动还未平息,深渊的凝视已悄然降临。而这场交织着爱与痛的青春,才刚刚拉开最残酷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