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意识的战场

　　林默眼中那转瞬即逝的银色，如同冰锥刺破了指挥中心内最后的侥幸。苏雅的“备用方案”不再是猜测，而是血淋淋的现实。她的目标从未改变——林默的意识，是她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立刻对林默进行全方位神经屏蔽！物理隔离升级！尝试所有可能阻断那种连接的方法！”陈璐的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们不能再被动挨打。

　　医疗组和技术团队紧急行动起来。林默被转移到了特制的、内衬信号屏蔽材料的隔离舱内，周围布设了多套不同原理的干扰设备。所有非必要的医疗监控也被暂时移除，最大限度减少任何可能被利用的外部接口。

　　然而，这种防御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尝试。对手使用的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技术，原理未知，载体可能是林默大脑本身。

　　与此同时，对那截神秘链环的分析陷入了困境。它的材质无法复制，结构无法解析，那道几乎将其断裂的腐蚀痕迹更是充满了人工精心炮制的痕迹——仿佛是苏雅自己，刻意留下了这个“损坏”的道标。

　　“她在操控一切，”材料专家沮丧地得出结论，“包括这个‘道标’的状态。它的损坏，可能本身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触发这个‘意识回收’的备用方案。”

　　这个结论让陈璐不寒而栗。如果连“道标”的损坏都在苏雅计算之内，那他们的所有应对，是否也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隔离舱内，林默在药物作用下维持着昏睡，但脑波监测显示，他的大脑活动并未完全平息。在那看似平稳的曲线下，依旧潜伏着难以察觉的、细微的异常波动，仿佛有两套不同的系统在他颅内并行运转——一套属于他自己，脆弱而混乱；另一套则属于苏雅，冰冷而隐蔽，如同潜伏的病毒，等待着激活的指令。

　　苏雅那边的监控数据则显示，在她那次剧烈的“数据流”脑波活动后，她的生理指标并未回落，而是维持在一个接近正常但极其稳定的水平。她依旧闭目不语，但那抹冰冷的微笑仿佛烙印在了嘴角。她像一台进入待机状态的超级计算机，沉默，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存在感”。

　　陈璐知道，等待下去只会更加不利。苏雅在积蓄力量，或者在等待某个时机。他们必须主动出击，目标就是斩断她对林默的控制。

　　她召集了所有相关领域的专家，举行了一次紧急会议。

　　“我们面对的不是传统的洗脑或催眠，”一位神经科学家面色凝重地指出，“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类似于……‘意识覆盖’或‘权限夺取’的技术。对方在林默的大脑中植入了一个‘后门’或者说‘控制协议’。”

　　“能否通过外部刺激，加强林默自我意识的‘防火墙’？”陈璐问。

　　“理论上可以，但风险极高。”心理专家接口，“他现在的自我意识非常脆弱，过于强烈的刺激可能导致崩溃。而且，我们无法确定那个‘控制协议’是否会对外部加固产生排斥反应，反而加速它的激活。”

　　“如果……我们尝试与那个‘控制协议’直接对话呢？”一个年轻的技术警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所有人都看向他。

　　“既然它可能是一个‘程序’，是否可能存在某种……交互界面？林默之前那些失控的言语，是否就是这种交互的体现？我们能否找到一种方式，模拟苏雅的‘指令’，去欺骗、干扰甚至……关闭它？”

　　这个想法近乎天方夜谭，但在绝境中，却透着一丝微弱的光。

　　“我们需要更了解这个‘协议’的运行机制。”信号分析专家沉吟道，“需要捕捉它更完整的活动数据，尤其是在它被激活的瞬间。”

　　捕捉激活的瞬间……这意味着，他们可能需要在可控条件下，主动去触发一次苏雅的“意识回收”！

　　这个想法让会议室陷入了沉默。这无异于在悬崖边跳舞，一旦失控，林默的意识可能被瞬间夺走。

　　“有没有可能，在不危及林默主体意识的情况下，创造一个……‘诱饵’？”陈璐脑中灵光一闪，“比如，利用他脑中被压制但依然存在的那些激烈情绪，制造一个虚假的‘意识峰值’，吸引那个‘协议’前来‘回收’，而我们则在周围布设陷阱，记录和分析它的行为模式？”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计划。是在林默本就脆弱的意识战场上，主动引狼入室。

　　专家们经过激烈的讨论和风险评估，认为理论上存在可行性，但成功率无法保证，且后果难料。

　　最终，陈璐做出了决定。

　　“制定详细方案，进行沙盘推演，准备好所有应急预案。”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主动破局的机会。”

　　“我们要在林默的大脑里，打一场针对他自己意识的……防御战。”

　　计划被命名为“捕网行动”。

　　接下来的几天，技术团队日夜不休，设计了一套复杂的脑波监测与反馈系统，旨在林默大脑出现特定异常活动时，能瞬间进行记录和施加预设的干扰信号。医疗组则调整了林默的用药方案，在不引起苏雅警觉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减弱了部分镇静效果，让他的自我意识能够稍微“浮出水面”。

　　同时，心理专家开始尝试通过引导，小心翼翼地触碰林默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创伤——主要是对林夕的愧疚和思念。这个过程必须如履薄冰，既要激起足够的情绪涟漪作为“诱饵”，又不能真的引爆他的精神崩溃。

　　一切准备就绪。

　　“捕网行动”定在了一个深夜，人体生理机能最为低迷的时刻。

　　林默躺在特制的隔离舱内，身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导线。指挥中心内，所有人屏息凝神，紧盯着屏幕上林默的脑波数据和生理指标。

　　心理专家通过内置扬声器，用极其平缓的语调，开始引导林默回忆与林夕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起初，林默的脑波只有细微的起伏。

　　渐渐地，代表痛苦和悲伤的脑波波段开始活跃，屏幕上出现了较小的峰值。

　　“情绪诱饵已投放。”心理专家低声道。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几分钟后，就在林默因回忆而眉头紧锁，无意识地攥紧拳头时——

　　监测屏幕上，那个代表苏雅“控制协议”的、一直潜伏在背景中的异常信号，猛地动了！

　　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从背景噪音中分离出来，变得清晰、活跃，并且迅速朝着林默那团代表痛苦情绪的脑波区域“蔓延”而去！

　　“协议激活！正在捕捉目标情绪能量！”技术警急促地汇报。

　　“记录所有数据！准备干扰信号！”陈璐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屏幕上，两股信号开始接触、纠缠。代表林默自我意识的痛苦信号剧烈地挣扎、扭曲，而那个外来的控制协议则如同附骨之疽，试图将其包裹、同化、剥离……

　　就是现在！

　　“释放干扰信号A序列！”

　　一股预设的、特定频率的电磁脉冲通过贴片施加到林默的头部。

　　纠缠中的两股信号猛地一滞！

　　控制协议的蔓延速度明显减慢，似乎受到了干扰。

　　但仅仅几秒钟后，它仿佛自适应了这种干扰，调整了自身的频率，再次顽固地朝着目标区域渗透！而且，这一次，它似乎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

　　“干扰效果减弱！协议正在适应！林默的自我意识信号正在被快速削弱！”技术警的声音带着惊恐。

　　“释放B序列！加大功率！”

　　更强的干扰脉冲释放。

　　这一次，控制协议出现了更明显的紊乱，甚至短暂地后退了一些。

　　然而，没等众人松口气，隔离舱内，林默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和某种金属质感的低吼！他的脑波瞬间变成了一团无法解读的混沌！

　　而在指挥中心的另一个屏幕上，一直静默的苏雅，其脑波再次出现了那种“数据流下载”般的剧烈活动！她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微笑，加深了。

　　“不好！协议触发了某种……反向侵蚀！它在强行抽取！林默的意识稳定性在急剧下降！”医疗组惊呼。

　　“停止！立刻停止所有干扰！加强镇静！”陈璐当机立断，声音嘶哑。

　　干扰停止，强效镇静剂被推入林默体内。

　　隔离舱内，林默剧烈的挣扎缓缓平息，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他的脑波逐渐平复，但那种脆弱的平衡似乎被打破了，代表自我意识的信号变得更加微弱，而那个控制协议的信号，虽然也恢复了潜伏，却仿佛……更加清晰、更加根深蒂固了。

　　“捕网行动”失败了。

　　他们非但没有抓住“协议”的尾巴，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帮助它进一步巩固了在林默大脑中的地位。

　　指挥中心内，一片压抑的死寂。

　　陈璐看着屏幕上那个仿佛沉睡，实则意识战场已一片狼藉的林默，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寒意包裹了她。

　　苏雅的技术，远超他们的想象。

　　而林默的时间，可能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