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寒的话音未落，黑风口两侧的山壁上就传来簌簌声响，无数黑影如同壁虎般从陡峭的岩壁上滑下，瞬间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这些人身形矫健，蒙面黑巾上绣着银线勾勒的“末”字，正是断末阁的人。
为首的是个高瘦老者，佝偻着背，手里拄着根乌木拐杖，拐杖头雕成骷髅形状，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他咳了两声，声音像破风箱般嘶哑：“苏姑娘，别来无恙。没想到望月阁的‘青霜剑’，竟会掺和这种俗事。”
苏清寒将王老头护在身后，短匕横在胸前，淡青色的裙摆被山风拂动，却不见半分慌乱：“鬼医公，断末阁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长？”鬼医公嘿嘿笑起来，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当年林先生藏起来的东西，本就该归我们断末阁。苏姑娘若是识趣，把那羊皮纸交出来，老身可以让你们走得痛快点。”
林墨这才知道，眼前这青衣女子竟是望月阁的人，还得了个“青霜剑”的名号。他下意识地将羊皮纸揣进怀里，握紧了那柄锈剑。剑鞘的暗格还敞着，边缘的木刺硌得手心发疼。
“想要东西，先问过我手中的剑。”苏清寒话音刚落，身形已如青烟般掠出。短匕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弧，直取鬼医公面门。
鬼医公却不慌不忙，将乌木拐杖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闷响，拐杖周围的地面竟裂开数道细纹。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立刻扑上来，长刀交错成网，挡住了苏清寒的攻势。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在山谷里回荡。苏清寒的身法快得惊人，短匕翻飞如蝶，总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但断末阁的人显然早有准备，十余人呈合围之势，招式狠辣，招招不离要害，竟将她死死缠住。
林墨看着王老头惨白的脸，知道不能再等。他悄悄扶起王老头，低声道：“王掌柜，我们往谷外走。”
王老头摇摇头，喘着气道：“出不去的……黑风口只有这一条路……”他忽然抓住林墨的手腕，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他手心，“这是……开启密卷的钥匙……你师父说……若他不在了，就把密卷交给……交给望月阁阁主……”
林墨摊开手心，是枚青铜钥匙，上面刻着与剑鞘暗格相似的花纹。他刚要再问，就见鬼医公不知何时已绕到他们身后，乌木拐杖带着风声砸了过来。
“小心！”苏清寒察觉不对，猛地回身掷出短匕。匕首擦着鬼医公的耳边飞过，钉在岩壁上，火星四溅。
就是这片刻的耽搁，一个黑衣人抓住破绽，长刀直劈苏清寒肩头。她急忙侧身躲闪，手臂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淡青色的衣袖。
“清寒！”林墨脱口喊道，想也没想就举起锈剑迎向鬼医公。他从未实战过，只凭着剑谱上的记忆胡乱挥舞，招式歪歪扭扭，却恰好避开了拐杖的锋芒。
鬼医公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林先生的徒弟，就这点能耐？”拐杖一旋，缠住锈剑的剑刃，猛地往回一扯。
林墨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手腕剧痛，锈剑险些脱手。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正好撞在王老头身上。王老头本就重伤，被他一撞，顿时咳出一大口血来。
“王掌柜！”林墨急忙扶住他，却见王老头眼神涣散，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长叹，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老东西！”鬼医公见状，拐杖猛地戳向林墨心口，“拿不到密卷，就拿你的命来抵！”
林墨眼睁睁看着拐杖逼近，只觉得浑身僵硬，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掠过，长剑精准地挑开乌木拐杖。
“鬼医公，以大欺小，未免太失身份。”苏慕云不知何时已赶到，月白长衫上沾着尘土，眼神却冷得像冰。他身后跟着五六个望月阁弟子，个个手持长剑，迅速将断末阁的人围住。
“苏慕云？”鬼医公眯起眼睛，“望月阁的小崽子，也敢来管老身的事？”
“断末阁在落马坡滥杀无辜，还敢劫持我阁中要犯，这笔账，总该算算了。”苏慕云长剑一扬，剑尖直指鬼医公，“把密卷交出来，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你全尸。”
“狂妄！”鬼医公拐杖一顿，骷髅头里忽然喷出一股绿雾。苏慕云早有防备，拉着林墨侧身避开，绿雾落在地上，竟将岩石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动手！”苏慕云一声令下，望月阁弟子立刻挺剑上前。断末阁的人也不甘示弱，双方瞬间战在一处。
黑风口本就狭窄，此刻刀剑交错，人影翻腾，更显得拥挤不堪。林墨抱着王老头的尸体，缩在岩壁角落，只觉得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血腥气。他看着苏慕云剑光如龙，苏清寒虽手臂受伤，短匕依旧凌厉，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王掌柜死了，羊皮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师父留下的密卷，又藏在何处？
忽然，他注意到鬼医公悄悄往山壁东侧退去，那里有块岩石与周围的颜色不同，边缘还留着撬动的痕迹。林墨心里一动，想起王老头临终前的眼神，难道那里有什么机关？
他趁着众人混战，悄悄将王老头的尸体安置在岩石后，握紧锈剑摸了过去。那块岩石果然松动，他用尽全力一推，岩石竟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山洞。
山洞里黑黢黢的，飘出一股潮湿的霉味。林墨刚要探头，就听身后传来破风声。他猛地回头，只见鬼医公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拐杖带着劲风砸来。
“小子，原来你知道入口！”鬼医公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把密卷交出来，老身就带你去见你师父！”
“我师父已经过世了！”林墨又惊又怒，挥剑格挡。锈剑与拐杖相撞，发出一声闷响，他只觉得虎口发麻，整个人被震得撞进山洞。
鬼医公紧随其后扑了进来，山洞狭窄，两人近身搏杀，长剑反而不如拐杖灵活。林墨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一块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
“没地方躲了吧？”鬼医公狞笑着，拐杖直取他面门。
林墨闭上眼睛，脑海里忽然闪过《青萍剑法基础要义》里的句子：“遇强则避，寻隙而击，剑随心走，意在剑先。”他下意识地侧身，锈剑贴着拐杖滑过，剑尖竟精准地刺入了鬼医公握杖的手腕。
“啊！”鬼医公惨叫一声，拐杖脱手落地。林墨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竟能使出如此利落的一招。
就在这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慕云的声音响起：“林墨！你在哪？”
鬼医公脸色一变，看了眼林墨怀里露出的羊皮纸边角，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瓷瓶，往地上一摔。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气味。
“小子，密卷的事，咱们没完！”鬼医公的声音在烟雾中远去。
林墨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等烟雾散去，鬼医公早已不见踪影。他这才发现，山洞深处竟有个石台，台上摆着个铜盒，盒子上的锁孔正好与王老头给的青铜钥匙匹配。
“林墨！”苏慕云带着苏清寒冲了进来，看到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你没事吧？断末阁的人跑了大半，鬼医公呢？”
林墨指着石台：“他跑了。这里有个盒子。”
苏慕云走上前，看着铜盒皱起眉：“这是……望月阁的传讯盒。”他接过林墨递来的青铜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一声，铜盒开了。里面没有密卷，只有半张残破的地图，和一封信。
苏慕云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林先生的手笔。他越看脸色越凝重，看到最后，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苏先生，上面写了什么？”林墨忍不住问道。
苏慕云将信纸递给林墨，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自己看吧。你师父……他根本不是突发恶疾去世的。”
林墨接过信纸，指尖都在发抖。信上的内容让他如遭雷击——林先生早已察觉断末阁的人找到江南，为了不连累林墨，故意假死脱身，实则是去追查断末阁的老巢。而那半张地图，标注的正是断末阁总坛的位置，藏在西域的黑沙城。
“师父他……还活着？”林墨的声音哽咽，眼眶瞬间红了。
“信上说，他会在黑沙城等你。”苏慕云沉声道，“青萍剑谱的另一半，还有断末阁的核心机密，都在他手里。王掌柜保管的，只是开启总坛密道的地图。”
苏清寒走到石台边，拿起那半张地图，忽然道：“这地图不完整。”
“没错，”苏慕云点头，“另一半应该在你师父手里。看来他早就计划好了，要让你亲手揭开断末阁的阴谋。”他看向林墨，目光复杂，“林墨，去黑沙城，你敢吗？”
林墨攥紧了信纸，上面的字迹仿佛还带着师父的温度。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想起这一路的凶险，想起王老头的死，想起苏清寒两次相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
“我敢。”他抬起头，眼神坚定，“不管是为了师父，还是为王掌柜，我都必须去。”
苏清寒看着他，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许。她将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好，对苏慕云道：“总阁的支援快到了，落马坡的事交给他们。我们带林墨去黑沙城。”
“好。”苏慕云将地图和信收好，“事不宜迟，我们连夜出发。”
三人走出山洞，外面的月光依旧清冷。王老头的尸体静静躺在岩石旁，林墨上前，用石块将他掩埋，对着坟堆深深鞠了三躬。
“王掌柜，您放心，我一定会查清真相，为您报仇。”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也吹散了他眼角的泪。苏慕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苏清寒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巾。林墨擦干脸，握紧了那柄锈剑，剑鞘里的羊皮纸仿佛在发烫。
他知道，从踏入黑风口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不是那个江南水乡的小书童了。前方的黑沙城，等待他的是更凶险的江湖，是师父用性命守护的秘密，也是他必须面对的宿命。
三个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一步步走出黑风口，朝着西域的方向而去。身后的野狼谷依旧寂静，只有风穿过山谷的呜咽声，像是在诉说着这一夜的血腥与秘密。而那半张地图上的黑沙城，如同一个蛰伏的巨兽，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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