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生隔阂

“直说无妨”皇后让他继续。

太医正了正衣冠，说：“臣为其把脉，病人曾服用过动情之药，此药属性极猛，用量又大，怕是已伤及根本，恐日后难有身孕……”

萧霁霆身子震了一下，有一瞬间的耳鸣之音，心口猛烈疼痛。

皇后眉心微皱，心也跟着难受了起来，想着不过才是十六七的孩子，竟遭遇了这样残忍的事情。

柳丞连连磕头，跪求宽恕其女：“娘娘、殿下，老臣已近暮年，所有的儿子均已战死沙场，身边唯有这一个女儿陪伴终老，臣恳求但饶小女不死，愿将全部身家和柳氏全族家产悉数奉上，自此告老还乡，永不再踏朝堂半步”。

宫人纷纷惊叹：柳丞这是舍出老命来保一个女儿啊！

外面吵吵嚷嚷，吉樱从昏迷中渐渐清醒，她忍着疼起身，想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谁知才将门推来一条窄缝，就看见柳若雪面容决绝，面向萧霁霆三拜叩首。

“太子殿下，是若雪昏了头，以为自己有陪驾入敌之功，又觉自己终日惊惧，恐命不久矣，才铤而走险，下毒报复吉樱。如今东窗事发，连累父亲和全族，实心难安，愿以死谢罪，只求殿下念在当年患难与共的情分，不牵扯我的家人。”

吉樱大为震惊：萧霁霆给自己的那瓶药，是柳若雪放的吗？所以自己经历的那些，不是萧霁霆的本意？

太子沉默地站着，面静如水，无人猜得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皇后静静地看着他，宽大的水袖下，一双纤纤玉手握成拳头：该死的傻儿子，这时候还忧犹豫个什么？

吉樱站在门后，她心中忐忑，却莫名地还是对萧霁霆抱着一丝希望，毕竟自己曾经从哥哥手下救过他，就算不是为了她，他也该主持最起码的公道吧？

见萧霁霆不语，若雪忽然双目蓄泪，一双杏眼伴着紧蹙的柳眉自下而上仰视于他，声音微颤：“霁霆哥哥，别在意我，我不值得”。

温润似水的声音，让萧霁霆想到了在河索国的那些日子，若雪不顾自己的身体，衣不解带，日夜照顾着重伤的他，雪夜里，她像个弱小的小兽，冻得蜷缩在角落里，却还是强装笑颜，鼓励着他，坚持下去，等待天明。

“起来”。

萧霁霆伸出手，递给跪在地上的柳若雪，如同黑暗中的神明，撒下希望的金光。

柳若雪抬起头看着骨节分明的手，心中惊喜，她抬起手，至于萧霁霆温暖的手掌之上，由着他将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太子殿下……”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幕不似真的。

萧霁霆转身面向皇后，神色坦然：“母后，若雪并非别人，她是孤未过门的妻子，孤愿以东宫之名，恕她无罪”。

皇后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错愕，继而莞尔一笑，叹了口气说：“罢了”。

接着，呼来宫人，摆架中宫。

回程的路上，宫人觉察出皇后面露不悦，试图哄哄：“娘娘别生气，太子年轻气盛，一时被儿女之情迷了眼也是有的”。

皇后把玩着手里的佛珠，苦笑一下：“真真是和他爹一个样子”。

宫人问：“今夜，还去麒麟阁吗？”

皇后略想了想，落寞地摇了摇头说：“不去了，回宫”。

内殿红漆门后，吉樱呆呆地站着，眼皮低垂，心中似有极苦的东西穿胸过肺，烧的眼睛酸涩湿润，疼的呼吸急促微深。

原来，自己竟是如此不值一提。

柳丞带着女儿再三叩恩，再在女儿的搀扶下，随着宫人缓步离宫。

待众人走后，小唐才敢小心地走近，轻声试探着问：“主子，膳食阁来问了几次，是否要传膳？主子您打中午到现在都没进食了……”

萧霁霆戴着金冠的头微微低沉，跳跃的烛火光影里，俊秀的侧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小唐”半晌，他才开口。

“奴才在”

他抬起头，看向殿外那片明亮的星夜，问：“去天牢知会一声，犯人不用审了”。

小唐应是，继而又问：“那犯人的处决，主子可有示下？”

萧霁霆起身往内殿走去，只冷冷地扔下一句：“杀了吧！”

时间过了月余，端礼阁内，数不清的宫人脚步匆忙，端着文书、珠玉金器、丝缎锦服从阁内至外部，进出飞速。

“东珠够数了吗？再盘点一遍”

“礼辞的前七篇再差人念三遍，务必确保词藻无误。”

“宫人礼服的线头一定要剪掉，尤其是内殿服侍的，万不能出差错！”

……

每一个人，都忙的脚打后脑勺。

外围的宫人路过，都免不得议论上两句。

“太子殿下大婚的日子总算是定了，之前皇后还说要延半年呢！”

“谁知道仗打得这么快，婚期必然提前了呀！”

“柳家的姑娘有福气，咱太子那身段、那颜值……啧啧”

“怎么？你春心犯了？不若你到时候塞给唐主事两根金条，让他允你进内殿伺候，说不定还能封个侧妃什么的”

“碎嘴的，看我不撕烂你的舌头！”

“这有什么，我听说内殿的宫人个个连脂粉都是花了高价买的，争个前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深宫寂寞，这些妙龄的少女，最喜调侃打趣，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畅快。

天渐渐暖和了，吉樱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如今已能趴在窗边看外面新树冒出的翠芽解闷。

副将偶尔前来，隔着内殿门送些父汗的消息给她，让她知道，虽是被关在牢狱里，但老人家身体康健，饮食如常，让她放心。

时间长了，她也知道了，副将有名字，唤作常晋。

萧霁霆很少来，来了也不怎么说话，只是远远的看她一会儿，便走了，就像在河索国一样，有时候吉樱也会恍惚，觉得他还是那个衣不蔽体的小哑巴。

最近几天，外面特别热闹，恰逢常晋来给她送宫外时兴的小玩意解闷，她想问问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