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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朱雀桥铜匦案

砚凊探案

二月的金陵还裹着残雪,朱雀桥上的灯笼还没拆尽,红绸子沾着雪粒,风一吹就簌簌落下来。我跟着父亲刚从江宁府衙出来,打算去桥边的铺子买些糖糕,却被一阵孩童的惊叫硬生生拽住了脚步。

“头!有颗人头!”

喊声像颗石子砸进热闹的人堆,原本挤在桥边看河景的百姓瞬间炸开,推搡着往后退。我踮着脚往人群中心看,只见那尊立在桥畔的军邮铜匦歪在地上,铜盖敞开,一颗女人头正从匦口滚出来,长发沾着雪水,双目圆睁,脖颈处的伤口参差不齐,看得人头皮发麻。

父亲脸色一沉,立刻拨开人群上前:“都让让!官府办案!”他身后的几个捕快也迅速围过来,拉起简易的围挡。我紧跟在父亲身边,前世在实验室看惯了解剖标本的胆子此刻派上了用场——没有像旁人那样捂眼尖叫,反而蹲下身,盯着那颗人头和铜匦仔细看。

“砚推官,这军邮铜匦是收军报和百姓投状用的,怎么会滚出颗人头来?”一个穿着绿袍的官员挤进来,是父亲的同僚王都头,他扫了我一眼,突然笑出声,“哟,砚兄还把令嫒带来了?这案子可不是小孩子看的热闹,小娘子要是能破了这案,某请你吃金陵最有名的糖狮,一尺高的那种!”

周围几个捕快也跟着哄笑,眼神里满是“看小丫头出洋相”的轻视。我心里顿时冒起火——又是这样,每次见着我查案,总有人拿“女子”“孩童”说事儿。我站起身,盯着王都头的眼睛,声音脆生生却不含糊:“王都头这话差矣。《洗冤集录》有云‘凡验尸,须在专一,不可避臭恶’,查案只看用心不用心,不分男女老少。再说,一尺高的糖狮算什么?若是我破了案,怕不是王都头要赖账?”

王都头愣了一下,随即拍着大腿笑:“好!够爽快!某说话算话,你要是真能找出凶手,别说糖狮,整家糖铺都请你!可别到时候拿着个铜片铁屑就说是线索,那某可不认。”

我没再跟他逞口舌,转头看向那尊军邮铜匦。铜匦是黄铜铸的,四四方方,匦口约莫五寸宽、六寸高,方才滚出人头的口子边缘有几道新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东西蹭过。我从怀里掏出父亲给我做的小铜尺——尺身刻着精细的刻度,是我平日里量东西用的——蹲下身量了量匦口,又比对了一下人头的直径:“父亲,这匦口宽五寸,人头直径约莫七寸,定是被人硬塞进去的,不是自然掉落。而且匦身有晃动的痕迹,凶手应该是趁没人的时候,把铜匦搬倒,塞了人头再立起来,只是没放稳,才让人头滚了出来。”

父亲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匦口的划痕:“说得有理。那颈部的伤口你看看,可有什么蹊跷?”

我凑近那颗人头,忍着血腥味仔细看——颈部的伤口边缘有一层淡黄色的硬壳,用指甲轻轻刮了一点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蜂蜡的味道。我心里一动,立刻道:“父亲,颈部伤口有蜡封的痕迹!凶手用蜂蜡封住了伤口,这样血就不会流出来,既能掩盖作案时间,又能让人头塞进铜匦时不沾血,免得留下痕迹。”

“蜡封?”王都头凑过来,一脸不信,“小娘子莫不是看错了?蜂蜡怎会封在伤口上?怕不是风吹来的蜡屑?”

“是不是蜡屑,烧一下便知。”我从捕快手里借了个火折子,点燃刮下来的那点黄色硬壳,瞬间传来蜂蜡特有的焦糊味,还滴下几滴蜡油。周围百姓顿时惊呼,王都头的脸色也变了变,却仍嘴硬:“就算是蜡封,也说明不了什么,谁知道这女人是谁?又不是找到线索了。”

我没理他,目光扫过铜匦周围的桥栏。桥栏是青石雕的,缝隙里积着雪和灰尘,我蹲下来一点点查看,突然在一处缝隙里摸到个硬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枚铜钱大小的铜钮,上面刻着“急脚递”三个字,边缘还有点磨损,像是常年挂在腰间蹭的。

“这是急脚递卒子的铜钮!”父亲眼睛一亮,“急脚递是专门传递军邮和紧急公文的,每个卒子都有一枚专属铜钮,丢了要立刻报备,不许私藏。”

王都头凑过来看了看铜钮,又笑了:“就算是急脚递的铜钮,金陵城的急脚递卒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查?小娘子莫不是以为捡个铜钮就能破案?依我看,这女人头怕是江湖仇杀,找不着凶手的,你还是趁早放弃,免得最后没吃到糖狮,还落个笑话。”

周围几个捕快也跟着附和,有人甚至说:“就是,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查案,不过是运气好发现点蜡屑铜钮,真当自己是神探了?”

我攥紧手里的铜钮,指腹蹭过上面的“急脚递”三个字,心里冷笑——他们以为这铜钮是没用的线索,却不知道“专属”二字就是关键。每个急脚递卒子的铜钮都有编号,只是刻在背面,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我把铜钮翻过来,借着阳光一看,果然有个小小的“三”字刻在边缘。

“王都头别急着笑话我。”我举起铜钮,让众人看清背面的编号,“这铜钮有编号,只要去江宁府的急脚递铺查一下,看哪个卒子的铜钮编号是三,又刚好丢了,不就能找到人了?再说,这女人的穿着——头上插着银钗,钗子上刻着‘玉楼春’的字号,那是金陵城有名的首饰铺,去铺子里查,总能知道她是谁。”

王都头的脸瞬间涨红,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周围的捕快也闭了嘴,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我心里暗爽——每次都这样,一开始看不起我,等我拿出真东西,就只会愣着。

这时,一个捕快匆匆跑过来,对父亲说:“推官大人,查了一下,这女人好像是城里的女牙人,姓柳,专门给人说媒牵线的,昨天还有人见她在朱雀桥附近转悠,之后就没消息了。”

“女牙人柳氏……”父亲皱着眉,“看来是有人跟她结了仇,才杀了她塞进军邮铜匦里。只是这急脚递的铜钮,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心里也在琢磨——凶手为什么会把急脚递的铜钮掉在桥栏边?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留下的?如果是不小心,那凶手就是急脚递的卒子;如果是故意,那就是想嫁祸给卒子。不管是哪种,查编号“三”的卒子准没错。

王都头见我半天没说话,又开始阴阳怪气:“怎么?小娘子找到铜钮和女牙人身份,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啊?我看你这糖狮,怕是吃不上了。”

周围百姓也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说“毕竟是个孩子,能找到这些就不错了”,有人说“说不定根本破不了案,官府又要不了了之”。我抬头看向王都头,嘴角勾起一抹笑:“王都头别急,明日我跟父亲去急脚递铺查编号,到时候自然知道凶手是谁。若是我找到了,你可别忘了你说的一尺高糖狮——我要豆沙馅的。”

王都头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却别过脸去,显然是不信。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眼底带着笑意:“好,明日我们就去查。清儿,今日做得好,没给为父丢脸。”

我攥着手里的铜钮,心里笃定——这铜钮就是突破口,只要找到编号“三”的卒子,再问问他跟女牙人柳氏的关系,案子很快就能有眉目。那些等着看我出丑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夕阳西下,朱雀桥上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铜匦上,泛着冷光。我看着被抬走的柳氏人头,心里暗下决心——不管凶手是谁,我定要找出他,不仅是为了柳氏的冤屈,更是为了让那些看不起女子的人知道,我们不仅能查案,还能查得比他们更细致、更透彻。至于那尺高的糖狮,我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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