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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府白沟驿冻卒案

砚凊探案

腊八的白沟驿,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疼得我直缩脖子。棉袍裹了三层,手揣在袖筒里还是冻得发僵,连呼出的气都能立刻凝成白雾。我跟着父亲踏雪走向急递铺的马车时,鞋底踩在积雪里,咯吱咯吱响,像是要把这冷到骨子里的清晨给咬碎。

“砚推官,您可来了!”急递铺的驿丞迎上来,脸冻得通红,说话都带着颤音,“这马车就停在驿外的空地上,今早卯时发现的,八名卒子全冻硬了,车门还从里面扣着呢!车长魏伯……连人带袄都不见了!”

我顺着驿丞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辆青布帷幔的马车停在雪地里,车轮陷在积雪里半尺深。帷幔上积了厚厚的雪,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连风吹过都纹丝不动。几个捕快围着马车,脸色凝重,谁也不敢先掀帷幔。

“小妮子,这鬼天气,冻得人骨头都疼,你还是回屋抱手炉去吧!”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兵凑过来,瞥了我一眼,语气里满是调侃,“查案是我们老爷们的事,你一个女娃子,别在这儿添乱,冻坏了,你爹还得找我们算账!”

我攥紧了袖兜里的小铜尺——那尺身被我揣得暖了点,边缘硌着掌心,反倒让我更清醒。我抬头看着老兵,声音脆生生的,却没带半分怯意:“老丈这话不对。《考工记》云‘审曲面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查案和造器一样,讲究的是细察,不是论男女老少。再说,我若怕冻,昨日在汴梁就不会跟着父亲来这白沟驿了——倒是老丈,站在这儿光说不查,莫不是怕冻着,不敢掀那帷幔?”

老兵被我噎得脸一红,胡子都翘了起来:“你!你这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么名堂!”

父亲轻咳一声,打了圆场:“好了,先查案。清儿,你跟在我身后,仔细看,别乱碰。”

捕快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马车的帷幔。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比外面的风还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里一看,八个卒子并排躺在车厢里,个个穿着灰布短打,身体蜷缩着,脸色发青,嘴唇紫黑,眼睛还睁着,像是死前还在挣扎。车厢里的车板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白花花的,映着外面的雪光,看着就冷。

“车门是从里面扣的?”父亲弯腰检查车门,只见门闩插在卡槽里,确实是从内侧扣上的,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车厢缝隙呢?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我蹲下身,掏出小铜尺,量了量车厢壁的缝隙——缝隙很细,只有半分宽,雪都塞不进去,更别说有人从缝隙里进出了。我又摸了摸车厢壁,冰凉冰凉的,木头都冻得发硬。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车厢顶部的小窗上——那小窗是方形的,木框上有几道新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撬过,窗沿的积雪也比别处薄,像是被人蹭掉过。

“父亲,顶窗有问题!”我指着顶窗,“木框有新划痕,积雪也薄,定是有人从这里进出过!”

老兵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不过是几道划痕,说不定是之前刮风蹭的。顶窗那么小,成年人怎么钻得进去?你这小丫头,就是想多了!”

“能不能钻进去,量量就知道。”我让捕快搬来梯子,爬上梯子量了顶窗的尺寸——宽一尺二,高九寸,成年人侧着身子,确实能钻进去。我又摸了摸窗沿的木框,划痕边缘还很新,没有被风雪磨过的痕迹,“这划痕是新的,最多不过一夜,若是刮风蹭的,边缘早该毛糙了。再说,车厢里的霜花……”

我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刮了点车板上的霜花装进去——这瓷瓶是我特意带来装物证的,瓶壁薄,能看清霜花的形态。“你们看,车厢里的霜花,只有车板上有,车顶和车壁上很少,这不对劲。”我举着瓷瓶给众人看,“正常情况下,车厢密闭,冷空气下沉,车顶和车壁都该结霜,可现在只有车板有,说明昨晚有人打开过顶窗,让热空气跑出去,冷空气灌进来,才会只在车板结霜——而且,灌进来的冷空气特别多,才会把八个卒子都冻死!”

众人都凑过来看瓷瓶里的霜花,驿丞皱着眉说:“可……可卒子们都是老急递卒了,怎么会不知道关顶窗?就算有人打开,他们也该醒啊!”

“说不定他们被人下了药,或者喝了酒,睡死了。”父亲推测道,“你们去查查,昨晚卒子们有没有喝酒,或者吃过什么东西。”

捕快们立刻去查,我则在车厢角落里继续找线索。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团灰褐色的东西上——是件羊皮袄,铺在角落里,上面沾了点雪,袄襟上少了一枚黄铜盘扣,扣眼处还留着断线的痕迹。我捡起羊皮袄闻了闻,只有羊膻味和雪水的味道,没有半点血迹。

“父亲,这是魏伯的羊皮袄!”驿丞凑过来看了看,肯定地说,“魏伯一直穿这件袄,盘扣是黄铜的,我见过!”

没有血迹,说明魏伯可能没受伤。可他为什么会把羊皮袄留在车厢里?是自己脱下来的,还是被人拿走又丢下的?他现在是死是活?

我攥着羊皮袄的衣角,心里满是疑惑:车厢是从里面扣上的,顶窗有人进出过,八个卒子被活活冻死,魏伯失踪,羊皮袄缺了盘扣……这一切串起来,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可这个“冰狱”是怎么造成的?凶手为什么要把车厢变成冰窖,冻死八个卒子?魏伯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小丫头,查到现在,也没查出什么正经线索,还是回屋吧!”老兵又开口了,语气里少了几分调侃,多了几分不耐烦,“这案子邪门得很,说不定是雪鬼作祟,凡人查不出来!”

“哪来的雪鬼?”我反驳道,“世间只有人作案,没有鬼作祟。老丈若是查不出来,便站在一旁看着,别在这里说些没道理的话。我定会找出凶手,查清这冰狱是怎么来的,魏伯在哪里!”

老兵被我怼得说不出话,只能哼了一声,转身走到一边。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眼底带着赞许:“清儿,你做得好。现在我们有了线索:顶窗有人出入,魏伯的羊皮袄留在这里,缺了盘扣。接下来,我们要查两个方向——一是谁有机会从顶窗进出,二是魏伯的盘扣去哪里了,他到底是生是死。”

我点点头,把羊皮袄交给捕快保管,又看了一眼那辆冰冷的马车。雪还在下,落在帷幔上,又积了一层。车厢里的卒子们,还保持着死前的姿势,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昨晚的寒冷和恐惧。

我攥紧了手里的小瓷瓶,里面的霜花还没化。心里暗下决心:不管这“冰狱”有多难查,不管魏伯是生是死,我定要找出真相。不仅是为了那八个枉死的卒子,更是为了让那些看不起女子的人知道,就算在这零下几十度的白沟驿,就算面对这诡异的冻卒案,女子一样能查案,一样能找到线索,一样能揭开真相。

只是现在,密室冰狱的成因还没解开,魏伯的下落还是个谜。这场腊八夜的命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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