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玉门关烽燧命案

玉门关外的风裹着沙，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我跟着父亲骑马赶到烽燧时，戍卒们正围在土坡下议论，个个脸色凝重。烽燧的黄土墙被风沙吹得发黄，顶端的瞭望塔空荡荡的，只有一面残破的军旗在风里飘着。

“砚推官，您可算来了！”边将李都尉迎上来，盔甲上还沾着沙粒，“戍卒张富，今早被发现死在烽燧西侧的沙地里，脖子裂了个大口子，可身上、沙地上都没多少血，邪门得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沙地上铺着块粗布，布上躺着个穿戍卒服的汉子，正是张富。他双目圆睁，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整整齐齐，可伤口周围的衣服、身下的沙地，只有淡淡的赤红色，连凝固的血块都没有。

“小妮子也来凑热闹？”李都尉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这刀口看着就瘆人，你要是怕，就去烽燧里待着，别在这儿碍手碍脚——查案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娃子，懂什么刀伤箭伤？”

我攥紧了袖兜里的小铜铲——这是父亲特意给我打制的，铲头锋利，能挖开紧实的沙土。我抬头看着李都尉，声音脆生生却不含糊：“都尉这话不对。《洗冤集录》云‘凡验尸，须先看其尸身有无血痕，血痕淡浓，以辨死因’，查案看的是痕迹，不是男女。再说，我若怕刀伤，去年在汴梁就不会跟着父亲查焚尸案了——倒是都尉，站在这儿光说不查，莫不是怕我们查出真相，丢了戍边的脸面？”

李都尉被我噎得脸一红，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小丫头能查出什么！”

父亲轻咳一声，示意我先验尸。我蹲下身，避开张富的伤口，先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膀胱——鼓得发硬，显然死前喝了大量的水。接着，我拿起小铜铲，小心翼翼地挖开张富身下的沙土——表层的沙子是淡红色的，挖下去半寸，竟露出一块暗红色的“沙饼”，沙子黏结在一起，像被什么东西凝固过，凑近闻，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父亲，你看这个！”我用铜铲挑起“沙饼”，举给众人看，“沙地里的血不是消失了，是渗进沙土后，被张富死前喝的水浸湿，和沙子黏结成了饼！这说明他不是在沙地上被割喉的，是死后被人挪到这儿来的——不然血不会渗得这么深，还结成沙饼！”

众人都凑过来看，李都尉皱着眉：“不是在这儿被杀的？那他是在哪儿死的？烽燧里？还是别处？”

“先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东西。”父亲示意我搜查张富的衣物。我摸了摸他的衣襟，在内侧的暗袋里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巴掌大的玉佛，玉色温润，雕工精细，佛像底座还刻着“于阗”二字，正是西域进贡的圣物！

“这是于阗玉佛！”李都尉一眼就认了出来，脸色骤变，“这玉佛上个月在西域商队过境时丢了，怎么会在张富身上？难道他私藏了圣物，被人杀了灭口？”

我拿着玉佛仔细看，佛身上还沾着点沙土，却没有血迹，显然是张富生前藏起来的。“私藏圣物确实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我皱着眉，“可凶手为什么要把他的尸体挪到沙地里？还特意让血渗进沙土结成饼？是为了掩盖杀人地点，还是有别的目的？”

我又蹲下身，用铜铲在周围的沙地上挖了几个坑——只有张富身下的沙土有“沙饼”，其他地方的沙子都是松散的，没有半点血迹。这说明杀人地点不在附近，凶手是特意把尸体运到这里，还可能往沙地上泼了水，加速血和沙子的黏结。

“张富死前喝了大量的水，”我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烽燧，“烽燧里只有一口井，他若在烽燧里喝水，定会有人看见。若是在别处喝的，那杀人地点可能离水源不远——玉门关外水源稀少，除了烽燧的井，就只有西侧三里外的月牙泉了！”

李都尉眼睛一亮：“月牙泉？我这就派人去查！”

“等等，”我叫住他，“还有个疑问——张富的脖子是被锋利的刀割伤的，可伤口周围没有挣扎的痕迹，说明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害的。凶手要么是他认识的人，要么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放松警惕。”

周围的戍卒们都沉默了，有人小声嘀咕：“张富平时独来独往，除了换岗时和我们说话，很少跟人来往……谁会杀他呢？”

我攥着手里的于阗玉佛，心里满是疑惑：私藏圣物是重罪，张富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凶手杀他是为了夺玉佛，还是为了掩盖别的秘密？血结成沙饼，是凶手故意为之，还是巧合？

风又刮了起来，沙粒打在铜铲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张富的尸体躺在沙地上，双目圆睁，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死前的遭遇。我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下决心：不管凶手是谁，不管他藏在玉门关的哪个角落，我定要找出他，查清血去哪了，还张富一个公道。

李都尉看着我，语气里少了几分嘲讽，多了几分期待：“小丫头，你要是真能查出凶手，我请你吃玉门关最好的烤羊肉！”

我笑着点头：“好啊，不过都尉可别赖账——我不仅要查出凶手，还要查清这血结成沙饼的缘由，让所有人都知道，女子也能在玉门关破命案！”

只是现在，凶手还藏在风沙背后，杀人地点、凶器、动机，都还是谜。这场玉门关外的烽燧命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