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坊的搜查一无所获——既没有提炼铅汞的痕迹，也找不到修改靴子的工具，刘匠头更是一口咬定“从未碰过三卒的靴子”。周都尉急得直跺脚，我却盯着军械坊墙角的修船工具，突然想起什么：“都尉，岛上修船用不用水银？”
“用啊！”周都尉愣了一下，“船板缝隙漏水，就用水银混着桐油填缝，防水得很！”
我立刻拉着众人去军库。库吏打开锁，角落里堆着几坛水银，坛口封着红布，旁边的领用簿摊开着，最新一页的记录写着“取水银三斤，用于修船”，落款处的手迹，正是守备李琼的！
“李琼？”周都尉皱紧眉头，“他上个月刚被那三个卒子联名举报克扣饷米，还被我罚了半年俸禄，难不成是他怀恨在心，杀了卒子泄愤？”
我们当即去营房传李琼。他穿着青色守备袍，见了我们，脸上强装镇定，可眼神却一直往门外瞟。我指了指桌上那双灌了水银的厚毡靴，声音清亮：“李守备，认得这双鞋吗？三卒死前穿的，就是这种‘水银靴’，靴底灌了水银，重心前倾，走到崖边必坠海。军库的水银，是你领走的吧？”
李琼脸色骤变，慌忙摇头：“不是我！我领水银是为了修船，跟靴子没关系！”
“没关系？那你敢不敢穿上这双鞋，在营外的薄冰上走一圈？”我让人把靴子递到他面前，“薄冰滑，水银靴重心前倾，你要是没鬼，自然能走稳；若是心里有鬼，怕是没走两步就会摔进冰窟窿里——就像那三个卒子，掉进海里一样。”
营外的空地上结着一层薄冰，阳光照在上面，泛着冷光。李琼盯着那双靴子，手心里全是汗，迟迟不敢接。周都尉拔出佩刀，往冰上一插，冰面立刻裂开一道缝：“李琼，你穿是不穿？再磨蹭，某就把你绑上冰面！”
李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别……别让我穿！是我做的！是我杀了他们！”
众人都屏住呼吸，听他细说缘由。原来，三卒举报他克扣饷米后，他怕事情闹大，丢了官职，就想杀人灭口。他从军库领走水银，又找借口拿到三卒的靴码，偷偷在靴底凿孔灌水银，再用蜡封好，趁夜换了他们的靴子。极昼月时，卒子们去崖边巡守，穿着水银靴，重心前倾，不由自主地坠海，看起来就像“自尽”。
“我以为这法子天衣无缝，没人会发现……没想到还是栽在你一个小丫头手里！”李琼低着头，满脸懊悔。
衙差上前，将李琼押了起来。周都尉走到我面前，双手捧起自己的头盔，递到我面前，语气恭敬：“小官人神断，某服了！这沙门岛，若不是你，还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某愿奉你为岛主，统领水军！”
周围的水军们也纷纷附和，举着兵器高喊：“愿奉小官人为岛主！”
我连忙缩了缩脖子，摆手道：“别别别！我可当不了岛主！”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着说，“我脑子里只装着‘密度’‘重心’这些物理系的公式——水银密度大，灌进靴底会改变重心，这都是公式算出来的道理。铁盔太重，我扛不动，也不想扛；岛主的担子更重，我更担不起。我只要能查案，为枉死者讨回公道，就够了。”
周都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没想到小官人不仅会查案，还这么有意思！某不勉强你，以后沙门岛再有案子，定要请你过来帮忙！”
我点点头，跟着父亲往码头走。极昼月的阳光依旧明亮，冻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我攥紧了袖兜里的水温计，心里甜滋滋的——又一次用物理知识破了案，又一次打了那些看不起女子的人的脸。
上船时，周都尉让人拎来一筐新鲜的海鱼，笑着说：“小官人，之前说请你吃海鱼，可不能不算数！这鱼刚从海里捞上来，鲜得很，你带回去尝尝！”
我接过鱼筐，笑着道谢。船驶离沙门岛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水军们还站在码头挥手，周都尉手里还举着那顶铁盔。我知道，只要还有真相需要揭开，我就会一直查下去，不管是在冻浪翻滚的沙门岛，还是在别的地方，都能用自己的知识，找出藏在暗处的凶手，让正义像阳光一样，照亮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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