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行前院的空地上，我让人搬来暗格同款的铜锁，又找来一块黑布蒙住眼睛，对众人说：“盲者开锁，靠的不是眼睛，是手指的记忆。”
说着，我伸出右手食指，缓缓探进锁簧——指尖轻轻摩挲着锁芯里的铜齿，从第一齿到最后一齿，逐一感受齿牙的深浅和间距，指尖很快沾了层铜锈。片刻后，我凭着记忆摸索着插入钥匙，只听“咔嗒”一声，锁开了。摘下黑布时，众人都看呆了，老捕快凑过来细看锁簧，喃喃道：“竟真能凭手感开……这手法，和锁里的划痕一模一样！”
“梁翁的手法，比我熟练得多。”我转向梁翁的宿房门，提高声音，“他做了几十年盲匠，手指对金属的触感早已刻进骨子里，暗格的锁他摸过无数次，哪用得着眼睛？倒是他左手的伤口——陈巡检，您之前说守卫胸口的短刀，刀柄是不是缠着麻绳？”
陈巡检点头：“是！刀柄缠着粗麻绳，上面还沾着点血！”
“那我们就看看梁翁的左手。”我示意捕快破门。门开的瞬间，梁翁正坐在床边往袖里藏什么，见我们进来，慌忙把手背到身后。捕快上前按住他，强行摊开他的左手——掌心果然有道未愈的伤口，边缘沾着铜锈，和锁簧里的铜锈颜色一模一样，伤口形状，刚好能对上刀柄麻绳的勒痕！
“这……这是我磨珠宝时不小心划的！”梁翁急得声音发颤，却不敢看我的眼睛。
“磨珠宝会沾铜锈？”我冷笑一声，让人端来一碗掺了泻药的米汤，“火油钻体积小，你定是吞进了肚子里——这碗米汤你喝了，若是能拉出钻石，便算你还有几分运气；若是拉不出，就只能请仵作帮你‘找’了。”
梁翁脸色惨白，盯着米汤碗迟迟不肯动。陈巡检拔出佩刀，往桌上一拍：“喝！不然某现在就带你去官府大刑伺候！”
梁翁颤抖着端起碗，一饮而尽。半个时辰后，捕快在茅房的粪水中，果然捞出了那颗火油钻——钻石表面还沾着黏液，却依旧泛着幽蓝的光，正是牙行丢失的那一颗。
铁证面前，梁翁再也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是我杀的！守卫发现我和番商私改关税文书，要去官府告发，我没办法，只能趁夜摸去暗格偷钻——本想拿钻堵住他的嘴，可他不依，我只能用短刀杀了他……钻石我不敢藏在身上，只能吞进肚子里，想着风头过了再取出来……”
众人哗然，市舶使走上前，看着被押起来的梁翁，叹了口气：“都说盲者心细，却没想到心也能这么狠！今日若不是砚小娘子，这案子怕是要成悬案，真是盲者难遁法眼啊！”
我接过捕快递来的钻石，用绢布擦干净，还给牙行伙计，笑着说：“我这眼睛，平时看书久了还会近视，可查案的‘心眼’，却是二点零。梁翁以为盲眼能藏住踪迹，却忘了手指的记忆骗不了人，吞进肚子的钻石，更骗不了泻药——这世上哪有完美的罪案？不过是没找到关键的痕迹罢了。”
老捕快走上前，挠着头满脸愧疚：“小娘子，之前是某有眼不识泰山，您别往心里去。以后再有案子，某定听您的吩咐！”
周围的人也跟着附和，蕃坊里的番商们更是对着我拱手，用生硬的汉话说：“砚小娘子，厉害！”
我跟着父亲走出牙行时，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爽，蕃坊里的灯笼亮了起来，映得珠宝行的朱漆大门格外醒目。手里的细铜针还沾着点铜锈，我却觉得心里格外敞亮——又一次用细节破了案，又一次打了那些轻视女子的人的脸。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眼底满是欣慰：“你这丫头，总能从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找到线索。”
“因为我知道，”我笑着说，“不管是明眼人还是盲者，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就像锁里的划痕，手里的伤口，还有吞进肚子里的钻石，这些痕迹，就是真相的钥匙。”
远处传来番商的叫卖声，夹杂着珠宝碰撞的清脆声响。我知道，只要还有真相需要揭开，我就会一直查下去，用这双“近视”的眼睛，和二点零的“心眼”，找出藏在暗处的凶手，让正义，像火油钻一样，就算暂时被掩盖，终会露出它该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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