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棺中藏尸案

德州的秋总是带着冷意，通津驿外的坟地更是阴沉，风卷着纸钱碎屑，落在新挖的土坑旁，连空气里都裹着股悲伤的气息。我跟着父亲赶到时，祖母的丧柩正被八个壮丁抬着往坑边挪，棺木是上好的楠木，漆皮亮得能映出人影，可这肃穆里，却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砚推官，您可来了！”丧主李三郎迎上来，眼眶通红，声音发颤，“我娘昨儿夜里没的，今早抬棺下葬，没想到……”话没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抬棺的麻绳突然断了！

楠木棺“咚”地砸在地上，棺底朝下翻了个身，紧接着，一道黑影从棺底滚了出来，“扑通”落在土坑里。众人惊呼着围过去，我挤上前一看，心猛地一沉——那是具陌生男尸，穿着粗布短打，脸色发青，嘴角还沾着血迹，显然死了有些时日。

“这……这怎么会有死人？”李三郎吓得腿软，差点摔倒，“我娘的棺木是前儿定做的，一直放在家里，没旁人碰过啊！”

“小娘子，这可是坟地，还冒出具不明不白的男尸，你怕不怕鬼啊？”一个挎着刀的兵卒凑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却没了往日的轻视——毕竟之前砚清破过的奇案太多，只是嘴上逗逗。

我攥紧了袖兜里的小铜尺，蹲下身没理会他的玩笑，先摸了摸棺底——棺板比寻常的厚一倍，指尖敲上去，声音发闷，不像是单层楠木的脆响。再用铜尺量棺板边缘，发现棺底有一圈新钉痕，钉子的锈迹还很淡，显然是近期才钉上去的：“这棺底是双层的！”

众人都惊了，李三郎凑过来摸了摸：“双层？定做时明明说的是单层啊！谁改的？”

“再闻闻尸臭。”我示意众人凑近——男尸的臭味又重又浊，带着腐烂的腥气；而棺内祖母的遗体，虽也有尸气，却淡得多，明显死亡时间更短。“男尸先被藏在棺底的夹层里，”我指着新钉痕，“凶手夜里偷偷打开棺木，钉了层新底板把男尸垫在下面，再把祖母的遗体放在上面，假装是正常的丧柩——麻绳会断，也是因为棺木比原本重了一倍，超出了麻绳的承重！”

李三郎脸色瞬间惨白，抓着我的胳膊追问：“小官人，您说的是真的？谁会这么歹毒，把死人藏在我娘的棺里？还连夜改了棺底？”

我没急着回答，而是仔细检查男尸的衣物——衣兜里揣着半块刻着“王记木作”的木牌，边缘还沾着点楠木碎屑。“做双层棺板，得是木匠的活，”我举起木牌，“这木牌是‘王记木作’的，正是给李家做棺木的那家！说不定改棺底的，就是木作的人。”

兵卒们立刻去“王记木作”传讯，可木作掌柜却说，做棺木的匠人王二前儿就请假了，至今没回。我又看向李三郎：“你娘去世前，有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或者跟谁结过仇？”

李三郎皱着眉想了想：“我娘为人和善，没跟人结仇……就是前儿夜里，有个陌生男人来家里借水，说是路过的商客，我娘还让他喝了碗粥，之后就没见着了……”

难道那陌生男客就是棺里的死者？可他怎么会死在李家，还被藏进棺底？谁夜里开的棺？王二又为什么请假失踪？

风又刮了起来，纸钱碎屑落在男尸的脸上，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冤屈。之前打趣我的兵卒凑过来，语气里满是认真：“小官人，接下来该查啥？我们听您的！”

我站起身，看着翻倒的楠木棺，心里满是疑惑：双层棺板是谁钉的？夜开棺的人是王二，还是另有其人？这男尸的身份，又和李家有什么关系？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坟地的冷意更重，可我却没觉得怕——比起鬼，人心的歹毒才更可怕。我攥紧手里的小铜尺，暗下决心：不管是夜开棺的凶手，还是做双层棺板的匠人，定要把他们找出来，为这陌生男尸讨回公道，也还李家一个清白。

只是现在，王二还没找到，男尸的身份也未可知。这场坟地旁的棺中藏尸案，才刚刚揭开棺盖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