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池边的空地上，我让兵卒扎了个和监理身形相仿的草人，腰间缠上麻绳，牢牢绑在回水栅的栅条上——绳结打得和池底发现的“双环扣”一模一样。周统领让人打开泵房的闸门，随着“吱呀”的绞盘转动声，抽水机开始轰鸣，池底的水流瞬间湍急起来。
众人都屏住呼吸盯着草人——只见水流被水泵吸得往栅条处聚拢，草人的衣襟被水流扯得翻卷，身体往栅条上紧紧贴住，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草人怀里塞的干草就被吸得散落，外层的麻布更是被水流冲得撕裂开来，像极了溺水者挣扎时被水撕扯的样子。
“停！”我喊了一声，水泵停转，水流渐渐平复。我指着破损的草人：“监理被绑在栅条上时，水泵吸水产生的吸力会把他牢牢吸住，让他挣脱不开，口鼻被水灌满，很快就会溺毙。草人破损的地方，和监理身上衣物的撕裂痕迹完全一致——这就是他的溺亡过程！”
周统领走上前，看着草人上松散的麻绳，脸色凝重：“竟真的是这样！之前我们还以为是监理自己失足落水，没想到是被人用水泵设计杀害！”
“能做到这一点的，定是熟悉水泵操作，还懂绳结的人。”我转向列队的兵卒，“昨夜接触过泵房的人，都伸出左手——泵柄上的盐霜是左手握柄时留下的，左手掌有盐霜的，站出来！”
兵卒们纷纷伸出左手，只有军匠吴大磨磨蹭蹭，左手往身后藏。副将上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摊开一看——吴大的左手掌满是粗糙的老茧，掌心还沾着层白色的盐霜，和泵柄上刮下的盐霜颜色、质地分毫不差！
“吴大，你还有什么话说？”我盯着他，“你是军匠，常修船舰，接触海水和海盐多，手上的盐霜洗不净；你打的‘帆匠结’，和池底麻绳的双环扣系出同源——不过是把帆匠结的尾端剪短，伪装成普通双环扣，对不对？”
吴大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声音发颤：“是……是我杀的！他发现我偷换船舰的铁钉——把好铁换成废铁，攒着卖钱，说要报给朝廷，我没办法……只能趁他夜里巡池，把他绑在栅条上，开泵吸水……我以为水流会冲散痕迹，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捕快上前押走吴大时，水军旗头突然上前一步，对着我拱手行礼：“砚小娘子，您这‘格物查案’的本事，太适合水军了！水战里也有水流、绳结的门道，您能不能给弟兄们授堂‘水战格物’课，教教大家怎么用这些道理防敌、查隐患？”
周围的兵卒们立刻起哄：“是啊小官人！教教我们吧！”
我挠了挠头，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上课可以，不过得先交学费——我听说庆元府的糖炒蛎黄最有名，你们得给我带一包来！少一颗都不行！”
旗头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没问题！别说一包，十包都给你备着！只要你肯上课，弟兄们天天给你买糖炒蛎黄！”
兵卒们也跟着笑起来，御池边的沉重气氛瞬间消散。周统领递过来一块烘干的蛎黄干，我放进嘴里，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比城里点心铺的还好吃。
阳光照在御池面上，泛着金色的光。我攥着手里的蛎黄干，心里满是欢喜：查案不仅能为枉死者讨回公道，还能换来一包糖炒蛎黄，说不定以后还能给水军上课，把“格物”的道理教给更多人。
离开御池时，旗头还在跟父亲商量上课的时间，兵卒们围着我问东问西，有的问“水泵吸力怎么算”，有的问“还有什么绳结能用来查案”。我边走边答，手里的蛎黄干越嚼越香——原来查案之外，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事在等着，就像这御池里的水，看似平静，却藏着太多值得探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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