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被抬去医馆前,我忽然注意到她攥着面皮的指缝间,沾着几道淡红色的字迹——是用指尖蘸血写的“石硫”二字,笔画歪扭,却能看出运笔的习惯:“她在临死前,想留下凶手的线索!”
我立刻让人召集市舶司周边的工匠——船坞匠、药铺匠、甚至蕃坊里的铜器匠,让他们每人写“石硫”二字。工匠们纷纷提笔,只有船料匠陈德磨磨蹭蹭,握笔的手不停发抖,写出来的“石”字横画左低右高,“硫”字的“流”旁最后一笔带个小勾,竟和沈兰面皮上的血字运笔分毫不差!
“陈德,你这字,怎么和沈译语人的血字一模一样?”我盯着他,“你说你昨夜在船坞值班,可船坞的值守记录里,根本没有你的名字——你去哪了?”
陈德脸色骤变,慌忙后退:“我……我就是写字习惯这样,跟血字没关系!”
“没关系?那看看你的指甲!”我上前一步,让捕快按住他的手——陈德的指甲缝里藏着黑色的污垢,我用银簪轻轻一刮,刮下点暗红色的碎屑,放在磁盏里的残酸旁:碎屑遇酸后,竟泛出淡红色的泡沫,“这是面皮上的血垢!石硫水会腐蚀皮肉,你的指甲里藏着沈兰面皮的血,还敢说没关系?”
铁证面前,陈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是我做的!沈兰译账时发现我和番商合伙走私象牙,说要报给朝廷,我没办法……只能趁她夜里去市舶司的路上,泼了石硫水,逼她自己割下面皮——我想伪装成‘天罚毁容’,让别人以为她是遭了报应,没人会怀疑到我头上!”
众人哗然,市舶监陈大人气得发抖:“你竟敢借着走私害人,还想出这么歹毒的法子!泉州的市舶声誉,都被你败坏了!”
捕快上前押走陈德时,番商头目阿罗罕也主动交出了私藏的象牙账册:“是陈德逼我们跟他合伙,我们也是被胁迫的……”
结案那日,市舶使特意送来一个鱼袋,袋上绣着“神目小史”四个字,递到我面前:“砚小娘子,你这双眼睛,能看透酸液的浓度,能辨出笔迹的破绽,比神目还准!这鱼袋你戴着,以后在泉州,没人敢不认得你!”
我接过鱼袋,挂在腰间,故意晃了晃——袋上的流苏随着动作摆动,映着泉州的阳光,亮闪闪的。我笑着说:“使君过奖啦!其实啊,硫酸会灼人,能毁了人的面皮;可认真查案的目光,也能‘灼’穿谎言,找出藏在暗处的凶手。这鱼袋,我戴着,也是想提醒自己,以后更要睁大眼睛,别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市舶使听了,哈哈大笑:“说得好!‘目光也会灼人’,这话比任何训诫都管用!以后泉州的市舶司,定要请你常来看看,帮我们多盯着点走私的歪风!”
周围的吏员和工匠们也跟着附和,之前担心我怕恶相的陈大人,也笑着说:“小娘这本事,以后不管是酸液案,还是别的奇案,我们都放心交给你!”
我摸着腰间的鱼袋,心里甜滋滋的——不仅为沈兰讨回了公道,还帮泉州撕开了走私的黑幕。海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淡淡的海腥味,却不再让人觉得刺鼻;晨雾早已散尽,阳光照在青石板上,把地上的血痕晒得渐渐淡去。
离开市舶司时,医馆的人来报,沈兰虽然毁了容,但保住了性命。我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人还在,就有机会让她看到正义的到来。腰间的鱼袋还在晃,我知道,这不仅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责任——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要用这双“神目”,继续“灼”穿谎言,为更多枉死者寻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