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秘密

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笼住了京州大学的梧桐道。林砚背着双肩包，左手插在裤袋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银色的钥匙——那是苏晚昨天给他的，说是“实验室备用钥匙，以后你可以早点去占靠窗的位置”。钥匙链上挂着个小小的篮球挂坠，是她用边角料亲手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被他宝贝似的揣在兜里。

他走得不快，刻意等身边的苏晚。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扎成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被风一吹就轻轻晃动。手里抱着本厚厚的《运动康复学》，书脊都被翻得有些变形，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

“昨天的模拟题，最后那道生物力学分析你看懂了吗？”苏晚侧过头问他，呼出的白气在晨光里散开，像朵小小的云。

林砚点头，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看懂了，就是关节角度的计算容易错。”他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拧开递过去，“先喝点热的，你嗓子都有点哑了。”

保温杯里是蜂蜜姜茶，是他早上五点起来煮的。苏晚接过去，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暖烘烘的，她抿了一口，姜的辛辣混着蜜的甜在舌尖漫开，呛得她轻轻咳嗽了两声。

“慢点喝。”林砚伸手替她顺了顺背，指尖不经意碰到她风衣下的毛衣，软软的，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他的动作顿了顿，像被烫到似的收了回来，耳尖悄悄泛红。

苏晚却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指着前面的岔路口说：“往这边走吧，今天图书馆有讲座，去晚了占不到前排位置。”

两人拐进另一条小路，路边的银杏叶还没掉尽，金黄的叶子铺了一地，被风吹得打着旋儿跑。林砚看着苏晚的背影，她走路时风衣的下摆轻轻摆动，露出里面浅色的牛仔裤，脚踝纤细，踩着双白色的运动鞋，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

他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还只能拄着拐杖在医院的院子里慢慢挪，是苏晚每天放学后都来陪他做康复训练，拿着秒表给他计时，在他疼得攥紧拳头时，就从兜里掏出颗糖塞给他，说“吃完这颗糖，我们就休息”。

那时的糖是水果硬糖，现在她换成了自己做的牛轧糖，用的是她外婆寄来的花生碎，甜得恰到好处。林砚的手又往裤袋里缩了缩，指尖再次触到那枚钥匙，突然觉得，原来日子真的可以像糖一样，慢慢变甜。

“对了，”苏晚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下周六的校运会，你报名的男子三千米，要不要我去给你当后勤？”

林砚的脚步一顿。三千米是他康复后的第一个长跑项目，医生说适量运动有助于恢复，但他心里其实没底。可看着苏晚眼里的期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啊，不过……”他挠了挠头，“我可能跑不快。”

“没关系啊，”苏晚笑得眉眼弯弯，“重在参与嘛，再说你能站在跑道上，就已经很厉害了。”她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递给林砚，“我查了资料，这是赛前拉伸的几个关键动作，你每天睡前做一遍，能放松肌肉。”

笔记本上画着简笔画，小人的动作被她标上了红色的重点符号，旁边还用小字写着“每个动作保持30秒”。林砚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小人，突然想起她以前总说自己画画丑，可这画里的认真，却比任何精致的插画都让他心动。

“我会练的。”他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像是接过了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两人继续往前走，晨光渐渐爬高，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地上，织成一张金色的网。苏晚开始给林砚讲今天要讲的讲座内容，她说得认真，偶尔会抬手比划两下，风衣的袖子滑下来，露出手腕上细细的红绳——那是她去庙里求的平安绳，说是“给我们俩求的，保佑你康复顺利，也保佑我期末不挂科”。

林砚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却总忍不住跟着她的动作走。她的手指很细，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透明的指甲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突然想起上次帮她捡掉落的书时，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那温度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全身。

“……所以说，肌肉纤维的修复速度，和蛋白质的摄入量有很大关系，”苏晚还在说，突然意识到林砚没回应，停下看他，“你在听吗？”

“在听。”林砚慌忙点头，脸颊有点发烫，“你说蛋白质很重要。”

苏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追问，只是从包里拿出个三明治递给他：“快吃吧，再不吃就要凉了。今天的火腿是我妈自己腌的，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林砚接过三明治，面包还是温的，咬下去时，火腿的咸香混着生菜的清爽在嘴里散开。他偷偷看了苏晚一眼，她也在吃，嘴角沾了点面包屑，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你嘴角有东西。”林砚提醒她，伸手想替她擦掉，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转而从兜里掏出张纸巾递过去。

苏晚接过纸巾擦了擦，脸突然红了，低下头小声说：“谢谢。”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有点微妙，谁都没再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风声。林砚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响，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偷偷侧过脸看苏晚，发现她也在偷偷看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又像受惊的小鹿似的慌忙移开。

图书馆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前面有几个同学在排队。苏晚快走了两步，回头朝他招手：“快点，要开始排队了！”

林砚快步跟上去，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他想起苏晚说过，等他三千米跑完，就去学校门口的那家甜品店，点最大份的草莓蛋糕庆祝；想起她说毕业旅行要去海边，看日出时的第一缕阳光；想起她在笔记本上写的那句“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事要一起做”。

那些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未来，此刻就在脚下的银杏叶上，在手里温热的保温杯里，在她眼里的笑靥里，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林砚深吸一口气，快步追上苏晚，在她身边站定。晨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像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在清晨的风里，悄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