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指尖抚过观测日志,纸页脆得像枯叶。
最后一页停留在苏晚的字迹:“猎户座流星雨,凌晨三点。”
墨迹被水洇过,晕成浅蓝,像她那天湿透的校服。
他记得那个雨夜,她举着伞闯进来,发梢滴着水,怀里护着本湿透的星图。
“快看,我标了最佳观测点。”她睫毛上挂着水珠,笑起来像落了星星。
现在那把伞还靠在墙角,伞骨断了两根,布面霉出深色斑。
林砚拿起伞,金属伞柄上刻着的小太阳磨得发亮——那是苏晚用刻刀一点点凿的。
“这样下雨也能看到太阳啦。”她当时举着伞转了个圈,裙摆扫过他的鞋。
观测台的望远镜蒙着灰,镜头盖早不见了。
苏晚总爱把它擦得锃亮,说“要让星星看得更清楚”。
现在镜筒里结着蛛网,像谁织了层纱,遮住了远方的光。
抽屉里的薄荷糖罐空了,铁盒上的小熊贴纸卷了边。
苏晚总在里面藏颗糖,说“观测久了要甜一甜”。
最后一颗是林砚吃的,葡萄味,现在舌尖还留着涩。
书架顶层有个铁盒,锁是苏晚亲手焊的,钥匙她串在项链上。
林砚撬了半天才打开,里面是叠成星星的纸条。
“林砚算错星等的样子好傻。”
“今天他帮我扶了眼镜,心跳好快。”
“下次要和他一起等彗星,等十年也愿意。”
纸条边缘发黄,字迹却还清晰,像她趴在桌上写时,发梢垂在纸页上。
铁盒底层压着张车票,是去天文站的,座位号是他们的生日。
苏晚说“这样就算迷路,星星也会指方向”。
现在车票边角卷得像波浪,油墨晕染开来,看不清目的地。
墙角的吉他弦断了根,是苏晚弹过的《星之所在》。
她总说“等练熟了,就弹给你听完整的”。
现在琴箱上积着灰,断弦像道伤口,再也等不到续上的那天。
林砚把星星纸条一张张抚平,夹进观测日志。
每夹一张,就像把碎片拼回去,却总差一块。
窗外的梧桐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刺向天空,像谁没画完的星轨。
他想起苏晚说过:“星轨会断,但牵挂不断。”
可风穿过枝桠时,呜咽得像句没说完的再见。
桌上的日历停在她离开的那天,红圈刺眼。
林砚拿起笔,在空白处写:“我等。”
笔尖划破纸页,墨渍晕开,像滴落在雪上的血。
铁盒里还有半块橡皮,是苏晚用了一半的,上面刻着个“砚”字。
她总爱借他的橡皮,说“你的擦得干净”,最后却把自己的塞给他。
现在橡皮硬得像石头,擦不掉纸上的墨,也擦不去心里的痕。
望远镜的镜头对着夜空,明明是晴天,却看不到一颗星。
林砚调了调焦距,视野里只有漆黑,像苏晚没说完的话,沉在深处。
他想起她最后通电话,背景音是雨声。
“林砚,我看到流星了,你说它会实现愿望吗?”
他当时说“会的”,却没来得及问她许了什么愿。
观测日志上的星轨图只画了一半,箭头指向未知的远方。
苏晚的笔迹在旁边注着:“未完待续,等你填。”
林砚握紧笔,在箭头末端画了颗星,很小,却很亮。
就像她留在他生命里的光,弱,却不会灭。
铁盒里的纸条总共有三十七张,每一张都写着细碎的念,像散落在银河里的星,明明灭灭。
林砚把铁盒锁好,放回书架顶层,和那把断弦的吉他并排。
他知道有些空白填不上了,就像苏晚没弹完的曲子,没说完的等。
但星星纸条上的字还在,像她在耳边轻声说:“别忘啦。”
风掀起窗帘,吹乱了观测日志的纸页,停在画着星轨的那页。
林砚抬手按住纸,指尖触到苏晚写的备注:“和林砚一起看。”
墨迹被眼泪洇过,晕成小小的云,现在又被他的指温焐着,像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