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牢

褚凌霄的靴底碾过地上的血污时，发出皮肉被碾碎的闷响。

　　暗红浆液顺着青砖缝隙汩汩漫开，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光泽。那截沾着脑浆的铁棍被他随手丢弃，沉重的铁器撞上石壁，发出的哐当声像惊雷炸在地牢，惊得梁上积灰簌簌坠落，扑在他玄色蟒袍上，却被他嫌恶地用指尖弹掉。

　　“拖去水牢。”

　　他慢条斯理地拂着锦袖，明明袖上纤尘不染，动作里却透着对血腥的极致厌弃，“让她在污水里想清楚，是藏着密档的舌头金贵，还是脖子上这口气值钱。”

　　狱卒狞笑着露出黄黑獠牙，粗糙的大手攥住铁链猛力一扯。

　　生锈的铁环瞬间勒进夏云莳肩胛骨的血洞，碎骨摩擦的剧痛让她眼前炸开无数金星，喉头涌上的腥甜被死死咬在舌尖。

　　血顺着铁链滴在地上，在褚凌霄靴底积成小小的血洼，又被他转身时的袍角无情扫过。那玄色缎面上金线绣成的鸾鸟，在血色里扭曲成狰狞的鬼爪，刺目的红烫进眼底，烙得视网膜阵阵发麻。

　　水牢是比地牢更阴森的炼狱。

　　齐腰深的污水浮着墨绿色泡沫，腐烂的鼠尸肚皮翻白，白森森的肋骨刺破肿胀的皮肤，蛆虫正从眼眶里钻进钻出。

　　腥臭气混着陈年霉味扑面而来，钻进鼻腔时带着针似的灼痛，呛得人胸腔发紧，五脏六腑都像被浸在毒液里。

　　夏云莳被扔进水里的瞬间，刺骨寒意顺着浑身伤口钻进骨髓，数不清的水蛭从黑暗中涌来，黏腻躯体爬满四肢，吸盘刺破皮肤的麻痒感比刀割更磨人，她眼睁睁看着那些灰黑色的虫子鼓胀起来，变成和地牢地砖一样的暗红。

　　“唔……”牙齿咬破嘴唇的刹那，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混着污水的腐臭格外恶心。

　　意识模糊间，父亲把虎头靴套在她小脚上的触感格外清晰，粗粝手掌拍着靴面，笑声震得她耳膜发痒：“我家云莳要做能踏平山河的女子！”母亲把暖炉塞进她袖中的温度也涌了上来，温热香气裹着桂花糖的甜，指尖划过她腕间的红痣：“宫墙深，万事要护好自己……”

　　那些温暖的画面在污水里碎成千万片，化作淬毒的针，扎得心脏抽搐着疼，疼得她在污水里无声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铁栅上方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夏云莳费力掀开粘在眼睑上的污垢，看见黑影如蝙蝠般顺着铁链滑下，玄色夜行衣在月光下泛冷光，后腰处半朵海棠针脚细密。

　　那是夏家死士用指血混着朱砂绣的标记，针脚里还凝着当年的血气！

　　“小姐！”黑影捂住她嘴的掌心带着茧子，蹭得她脸颊生疼，声音压得像蚊蚋振翅，是苏轻晚！

　　眼泪瞬间涌出来，混着污水在脸颊冲开两道浅痕。

　　苏轻晚用银刀割镣铐时，冰凉刀锋擦过皮肤她都不觉痛，直到伤药撒在溃烂的伤口上，灼痛感才让她浑身剧烈抽搐，可她死死攥着苏轻晚的手腕不肯放，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如骨，几乎要嵌进对方皮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