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平静期。没有突如其来的信访任务,没有紧急的会议材料,你几乎把所有业余时间都投入到了考驾照的伟大事业中。
科一顺利通过后,你就开始了每天下班后直奔驾校的苦练生涯。刘思雨报的C2,每天轻松地打着方向盘,嘴里哼着歌,偶尔还对你投来同情的目光。
而你,在C1的教练车上,和那该死的离合器进行着日复一日的艰苦斗争。“半联动!慢点松!哎呦喂又熄火了!”教练的吼声几乎成了你的背景音乐。几天下来,你感觉左腿踩离合踩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走路都有些微微发颤。
这天又是被离合器折磨到身心俱疲的一天,你拖着仿佛灌了铅的腿回到租的小屋,瘫在沙发上只想与世长绝。
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妈妈”两个字。你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起:“喂,妈……”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温柔带笑的声音:“禾禾,干嘛呢?这周末回家一趟呗?妈妈同事张阿姨,你还记得吧?她儿子比你大几岁,也是选调生,现在和你在一个区,前途好得不得了!人长得也精神!周末正好回来,你去见见呗?”
你一听“相亲”两个字,头皮瞬间发麻,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要!妈!我不想相亲!我工作忙得很,周末还得练车呢!”
一听你拒绝,妈妈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度,温柔消失无踪:“忙忙忙!你就知道拿忙当借口!周云禾我告诉你,你今年都虚岁26了!过年都27了!再挑下去,好的都让别人挑走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你无奈地揉着太阳穴:“妈,我周岁才24!离25还差好几个月呢!哪儿就26了!我还小着呢!”
“小什么小?!”妈妈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她此刻激动的表情,“你那些发小,王叔叔家的女儿,李阿姨家的儿子,好几个都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多好啊!我和你爸能害你吗?我跟你说周云禾,这回你要是不回来去见一面,你就别认我这个妈了!”
听着妈妈气急败坏、甚至开始放狠话,你知道她是真急了。你叹了口气,深知母上大人的脾气,再硬扛下去恐怕真要家庭危机了。你只得妥协,有气无力地说:“好好好,妈,我回,我回去还不行吗?周末我回去。”
听到你服软,妈妈的声音瞬间雨过天晴,笑意又回来了:“这还差不多!那我跟张阿姨说啦?对了,你怎么回来?我让那孩子去接你?顺便路上你们还能先聊聊……”
你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连忙打断:“别别别!妈!千万别!我自己打车回去!很方便的!真的!您可千万别让人来接我!”让你和一个陌生相亲对象单独待在密闭车厢里一路尬聊回市里?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你就已经窒息了。
妈妈似乎有些遗憾,但也没再坚持:“行吧行吧,那你自个儿路上小心点。周末早点回来啊!”
挂了电话,你把脸埋进抱枕里,发出一声哀嚎。难得的周末懒觉和练车计划,就这么泡汤了。而且,还要去面对一场注定尴尬的相亲。
脚踝因为踩离合还在隐隐作痛,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周六一大早,你还在跟周公艰难地讨价还价,试图多睡一会儿弥补一周的疲惫,手机就像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是妈妈的视频电话。
你挣扎着接通,屏幕那头是你妈已经妆容精致、神采奕奕的脸:“禾禾!醒了没?赶紧起床!别磨蹭!化个淡妆,显得精神点!就穿我上次给你买的那条白色蕾丝边的连衣裙,看着乖!”
你迷迷糊糊地被遥控指挥着洗漱、化妆、换上了那条确实很显乖巧但你觉得有点过于淑女的裙子,然后被母上大人远程“押送”出了门,打车前往她发来的那个位于市中心、环境颇为雅致的餐厅地址。
一路上你都在做心理建设:就当是完成个任务,吃顿饭,应付一下,然后找个借口开溜。
到了餐厅,你深吸一口气,对迎上来的服务员报出妈妈告诉你的包间名字:“你好,请问‘竹韵’怎么走?”
服务员微笑着躬身:“请跟我来。”
你跟着服务员穿过安静雅致的走廊,心跳莫名有点快。停在“竹韵”门口,服务员为你推开雕花的木门。
你调整了一下表情,迈步走了进去,脸上准备挂起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然而,当你看清包间里唯一坐着的那个人时,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坐在那张红木餐桌主位上的,不是想象中某个陌生的“选调生才俊”,而是穿着一件黑色紧身上衣,姿态一如既往沉稳,正抬眼看向你的——
于适?!
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服务员。你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练车太累出现了幻觉。你慌忙退出包间,抬头仔细确认门牌号——听雨阁,没错啊!
就在你手足无措、怀疑人生的时候,包间里传来了那道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冷静平稳的声音:
“云禾,进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有某种魔力,让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你僵硬地、同手同脚地再次挪进包间,看着那张此刻显得格外莫测高深的脸,舌头都有些打结:“于…于委员?您…您怎么在这里?我…我好像走错包间了?”
于适看着你一副受到巨大惊吓、魂不守舍的样子,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并没有回答你“为什么在这里”或者“是否走错”的问题,只是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他对面的座位,语气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无奈?
“没走错。坐下说吧。”
你没走错?那他……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猛地窜进你的脑海,让你瞬间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张阿姨的儿子……不会是您吧?!”
于适没有直接承认,但那双沉静的眼睛看着你,默认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茶壶:“先喝点水。”
你几乎是机械地走过去,同手同脚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手指尖都在发凉。你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个问号像弹幕一样疯狂滚动:于委员?相亲对象?妈妈同事的儿子?选调生?前途一片光明?……所有信息碎片在此刻噼里啪啦地拼凑到一起,指向了一个让你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的事实。
你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他一眼。他今天穿的不是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而是很显身材的黑色短袖,衬得他少了几分工作中的冷硬,多了几分……但依旧是那种让人不敢放肆的沉稳气场。
你端起茶杯,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水温正好,却暖不了你此刻冰凉的手指。
包间里的气氛尴尬得几乎要凝结。你低着头,盯着茶杯里舒展的茶叶,根本不敢看对面的人。
最终还是于适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布置工作时没什么两样,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工作会谈:“我母亲和你母亲是很多年的朋友了。这次的事情,是长辈们的意思。”
你猛地抬头,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目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于委员,我……我不知道是您!我真的……”你急于解释,生怕他以为你是那种处心积虑想靠这种关系攀附的人。
“我知道。”于适打断你的慌乱,语气很淡,“我也是到了才知道。”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你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点点。但紧接着,更大的窘迫感席卷而来——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和你的顶头上司,坐在了一个相亲的包间里?!
你感觉脸颊温度急剧上升,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于适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你的尴尬,或者说他选择了忽略。他拿起菜单,递到你面前,动作自然得像是在会议室分发文件:“看看想吃什么。既然来了,先把饭吃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