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北京的冬天愈发寒冷。训练馆外的枝桠光秃秃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寒鸦飞过，留下一两声嘶哑的鸣叫。
这一天，是林小鹿的二十一岁生日。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送了她一副刻着她名字的球拍，在空无一人的训练馆里，对她说“这副球拍，会陪你走向更高的舞台”。那份独一无二的礼物和郑重其事的期许，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亮了她整个冬天。
而今年，直到晚上训练结束，她都没有收到任何表示。
他甚至没有像其他队友那样，走过来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自从上次那场不欢而散的争吵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彻底降到了冰点。不再有争执，不再有对峙，只剩下一种比冰雪还要寒冷的，客气而疏离的沉默。
在球台上，他们依旧是搭档，会进行必要的战术交流，会完成教练布置的训练任务。可那种曾经心有灵犀的默契，却再也找不回来了。他们的配合，变得像一台精密却冰冷的机器，高效，精准，却失去了灵魂。
林小鹿的心，就像窗外那结了冰的湖面，看似平静，内里却是一片荒芜的寒冷。她无数次想过要不要主动去找他，去解释，去道歉。可每次话到嘴边，都会想起他那天转身离去时，那双冰冷受伤的眼睛，所有勇气便瞬间瓦解。
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或许，那些关于苏晚晴的传言，并不全是空穴来风。
就在她以为这个生日就要在这样落寞的情绪中结束时，王曼昱却咋咋呼呼地冲进了宿舍。
“小鹿！快换衣服！钦哥在基地门口的‘老地方’订了位子，说是要给你庆生！”
林小鹿的心，猛地一跳，像一潭死水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老地方”是基地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味道很好，环境也安静，是他们以前偶尔和几个关系好的队友小聚的地方。他……还记得？他是在……主动求和吗？
一丝微弱的希望，像一株破土而出的嫩芽，在她荒芜的心底悄然生长。
她几乎是怀着一种近乎雀跃的心情，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米白色毛衣，甚至还对着镜子，笨拙地用润唇膏抿了抿嘴唇。
当她和王曼昱、陈梦一起走进那个熟悉的包间时，王楚钦已经等在那里了。马龙和许昕也在。他坐在主位上，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神情是一贯的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
看到她进来，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来了，坐。”
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马龙和许昕努力地活跃着气氛，讲着队里的趣事。林小鹿低着头，小口地喝着玉米汁，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着主位上的那个人。他话很少，只是偶尔会应和两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安静地给大家倒茶，添菜。
“喏，你的生日礼物。”
吃到一半，王楚钦忽然从旁边拿过一个小小的礼品袋，放到了她面前的转盘上。
林小鹿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有些紧张地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盒子，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内衬上，吊坠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镂空的小鹿形状。
很漂亮，也很用心。
“哇哦！大头你开窍了啊！都知道送女孩子首饰了！”许昕在一旁怪叫着起哄。
林小鹿的脸颊“轰”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她捏着那条项链，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又慌又喜。
“谢谢师兄。”她小声地说。
“戴上看看？”陈梦在一旁怂恿道。
林小-鹿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项链。可她越是紧张，手指就越是不听使唤，那个小小的搭扣，怎么也扣不上。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伸了过来。
“我来吧。”
是王楚钦。他站起身，绕到了她的身后。林小鹿的背脊瞬间僵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自己颈后敏感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干净的皂香，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项链冰凉的金属质感，和他指尖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了。”
他退后一步，声音平稳。
林小-鹿下意识地抬手，触摸着胸前那个小小的、冰凉的吊坠。她想，或许，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那些误会，那些争吵，都会随着这条项链，烟消云散。
然而，就在包间里的气氛刚刚开始回暖时，门，却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穿着一身得体风衣的苏晚晴，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她的目光在包间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王楚钦的身上。
“楚钦，原来你在这里。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肖指导说你可能在这边。”她的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是多年的好友，“不介意我……也来为我们的小寿星庆祝一下吧？”
她说着，便径直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包间里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林小-鹿刚刚回暖的心，像是被一盆兜头而下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她看着那个落落大方地在王楚钦身边坐下的女人，看着王楚钦虽然微蹙着眉，却没有开口拒绝的样子，胸前那枚刚刚戴上的、还带着他指尖余温的小鹿吊坠，忽然变得无比冰冷和讽刺。
原来，这温馨的氛围，这份精心的礼物，都只是一场虚假的幻象。
原来，他们之间那段青梅竹马般的美好时光，真的，要画上句号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碗里那碗早已凉透的长寿面，忽然就觉得，再也咽不下去了。
她站起身，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她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拉开了包间的门。她必须要问清楚。她不想再猜了。她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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