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抗台风草莓苗在梅雨季扎根。陈阳每天蹲在试验田边看小伟教村民嫁接。年轻人手里的手术刀比绣花针还细在幼苗茎秆上划开一道小口小心翼翼插入野生草莓的芽点。"这叫嵌芽接"小伟捏着镊子的手纹丝不动"就像给草莓换个更结实的根。"陈阳看着那些几乎看不见的伤口想起四十年前自己用树枝给番茄苗捆绑支撑的模样。

苏晓冉在试验田旁种了片薄荷说是给嫁接工人提神。薄荷香混着泥土味飘进大棚陈阳干活时总忍不住揪片叶子含在嘴里。"晓冉种的这玩意儿比烟叶子还提神。"他跟旁边的老王说手里的嫁接刀却总切歪。老王笑得直咳嗽："老陈啊你这手抖得跟筛糠似的还是让年轻人来吧。"

小伟的大学同学带来了无人机说是要航拍合作社全景。螺旋桨在头顶嗡嗡响时陈阳蹲在地头捂住耳朵。"陈爷爷别怕"那个戴眼镜的男孩笑着递过耳机"这是降噪耳机。"陈阳接过来戴上听见的却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赶紧摘下来："不戴了还是听着拖拉机声踏实。"

入夏时省城的超市突然要求草莓降价陈念连夜召集社员开会。"对方说市场有更便宜的货源"他敲着账本"但咱们的抗台风草莓成本高..."会场一片寂静王大娘突然站起来："降就降！咱这草莓能抗台风吃着放心！"陈阳看着她佝偻的背影想起三十年前她抱着生病的孙子挨家借钱的模样。

小伟的太空茄子开始结果深紫色的果实像倒挂的灯笼。他设计了独特的包装——透明礼盒里垫着稻草每个茄子都套着网套。"这样运输时不容易碰伤"他跟陈念解释"还能突出原生态。"陈阳摸着网套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小伟小时候总把玻璃弹珠包在手帕里。

梅雨季的暴雨说来就来。陈阳半夜被雷声惊醒摸黑往试验田跑。塑料膜被狂风掀起一角雨水灌进育苗盘。他拼尽全力拉住塑料膜突然看见小伟和陈念从雨幕中冲过来三个人在泥泞里打滚终于把膜重新压好。"爹您回屋！"陈念吼道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淌。陈阳抹了把脸："我再检查一遍！"

灾后清点损失太空茄子棚几乎全毁。小伟蹲在烂泥里镜片上蒙着水汽："都怪我没设计好排水系统。"陈阳拍拍他的肩膀："天灾人祸怨不得谁。"他转身对着社员们声音沙哑却坚定："咱再建个更结实的棚！"

重建工作持续了整个夏天。陈阳每天天不亮就去工地用砂纸打磨钢管上的锈迹。苏晓冉在工棚里支起铁锅给大家煮绿豆汤。"晓冉姐"二柱子捧着陶碗"这汤比冰镇汽水还解渴。"苏晓冉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汗珠。

小伟的抗台风草莓进入盛果期果实比普通草莓小但果肉紧实。陈念联系了省城的有机认证机构检查员戴着白手套在大棚里取样。"这是我们用太空茄子嫁接的抗台风品种"小伟指着叶片上的蜡质层"表皮更厚运输损耗能降低30%。"检查员点点头："确实符合有机标准。"

入秋时合作社的草莓首次出口到港澳地区。陈阳蹲在冷库门口看着二柱子把一箱箱草莓搬进冷藏车。"老陈叔"二柱子发动车子"等我回来给您带盒巧克力。"陈阳摆摆手："带两包虾片就行。"货车扬尘而去他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是他头一回见自家的草莓走出国门。

小伟的实验室又添了台离心机是用专利转让费买的。他把草莓汁离心分层红色的果肉沉淀在底部清澈的汁液浮在上面。"陈爷爷您看"他指着试管"这花青素含量比普通草莓高七倍。"陈阳眯着眼看了半天只看见深浅不一的红色却不住点头："好好这东西对眼睛好。"

王大娘的老伴儿病情恶化在县医院住了半个月。陈念带着合作社的人轮流去陪护小伟每天下了课就往医院跑给老人讲太空茄子的种植趣事。"老头子"王大娘抹着泪说"要不是你们我们老两口怕是..."陈阳握着她的手："都是自家兄弟说啥两家话。"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合作社的年会上多了个特殊节目——小伟和王大娘的孙子表演太空茄子脱口秀。孩子戴着纸做的太空帽把茄子的生长过程编成rap陈阳笑得直咳嗽苏晓冉在旁边给他拍背："慢点儿别呛着。"

年夜饭桌上小伟拿出瓶自酿的草莓酒红宝石般的液体在玻璃罐里泛着光。"这是用抗台风草莓酿的"他给每人倒了小半杯"陈爷爷您尝尝。"陈阳抿了一口甜中带点酸还有股海风的味道："比城里卖的葡萄酒强。"陈念端起杯子："明年咱就开发这个准能卖个好价钱。"

开春时小伟收到农业大学的博士录取通知书全村人敲锣打鼓送他去车站。陈阳把晒干的抗台风草莓籽装在玻璃瓶里塞给他："想家了就种种这个。"小伟红着眼眶点头火车开动时从车窗探出头喊："陈爷爷！等我毕业了就回来！"

陈阳站在站台上看着火车消失在地平线。春风拂过他花白的头发远处的大棚在晨光中闪着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种子瓶转身往回走脚步虽慢却坚定。路过王大娘家时听见院子里传来孩子的笑声——那是王大娘的孙子在教小伙伴认识各种瓜苗。

陈阳蹲在地头看着刚破土的抗台风草莓芽。阳光暖暖的泥土散发着潮湿的气息。他想起小伟说的那句话："草莓的根能扎进岩石缝里。"是啊这土地从来不会辜负用心的人。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朝着大棚走去。那里有新的希望在等着他有新的故事正在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