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小伟走后陈阳每天都要去试验田转三圈。他蹲在地头用树枝戳松软的黑土看抗台风草莓的根系在雨水里舒展。苏晓冉挎着竹篮来送饭篮子里除了馒头咸菜还多了个玻璃罐——装着省城带回的虾片。"二柱子给的"她揭开盖子"尝尝比咱炸的脆。"

陈阳捏了片放进嘴里咸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他想起四十年前在供销社买盐粒的情景那时候的盐都是粗颗粒得用擀面杖碾碎。"现在啥都方便"他含糊地说"连虾片都能坐飞机。"苏晓冉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等小伟博士毕业说不定能让草莓坐火箭。"

合作社的冷库扩建工程竣工那天陈念特意请了舞狮队。金红的狮子在冷库里转圈圈尾巴扫过新安装的温控器。陈阳蹲在角落抽旱烟看着狮子嘴里吐出"四季如春"的横幅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家土窖里烂掉的半筐土豆。

王大娘的孙子开始住校了每周回来都要带些奇怪的东西。这周是瓶自制的草莓醋下周是本《植物生理学》。"陈爷爷"孩子推了推眼镜"我发现抗台风草莓的气孔开闭机制..."陈阳听不懂那些术语却认真地把笔记抄在烟盒纸上。

小伟在电话里说要带外国教授来考察陈阳把试验田打扫得比新房还干净。他蹲在地头用牙刷仔细刷洗大棚的铝合金支架。"爹别刷了"陈念哭笑不得"人家是来看草莓的。"陈阳头也不抬："支架干净了草莓看着也精神。"

外国教授来的那天陈阳特意换上新衬衫。他蹲在地头看着高鼻子蓝眼睛的人用放大镜观察草莓叶。"这是我们自主研发的抗逆品种"小伟用英语解释"通过太空诱变结合嫁接技术..."陈阳听不懂但看见教授不断点头心里就踏实了。

入夏时省城的超市突然要求提高草莓甜度陈念连夜召开社员大会。"对方说消费者更喜欢甜口"他敲着甜度检测报告"但过度施肥会影响抗逆性..."会场一片寂静王大娘突然站起来："咱改！"她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我记了二十种增甜法子..."

陈阳蹲在地头看王大娘在试验田撒草木灰。老人的手在发抖灰撒得星星点点。"我年轻时种甜菜"她边撒边说"要浇三次红糖水..."陈阳点点头想起妻子怀陈念时自己偷挖别人家的甜菜根煮水喝。

小伟设计的智能温控系统投入使用大棚里的温度计自动上传数据到手机。陈阳蹲在地头看陈念对着手机皱眉："怎么凌晨三点温度降了两度？"他突然想起四十年前自己整夜守着土炕给番茄苗保温的情景。

梅雨季的暴雨说来就来。陈阳半夜被雷声惊醒摸黑往试验田跑。智能系统已经自动启动了补光灯和增温设备他站在棚外看着红彤彤的灯光穿透雨幕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是他头一回不用自己动手救苗。

灾后清点损失抗台风草莓几乎毫发无损。小伟蹲在地头用仪器检测叶片的蜡质层："陈爷爷您看风雨越大这层蜡质越厚。"陈阳摸着叶片上的结晶想起小伟小时候总在雨后收集蜗牛壳。

合作社的草莓深加工产品上市了有草莓醋、草莓酱、草莓酒。陈阳蹲在超市货架前看顾客拿起包装精美的瓶子。"这是我们自己种的草莓"他忍不住搭话"能抗台风呢。"年轻妈妈笑了："给孩子买的就图个安全。"

小伟的博士论文通过那天陈阳在试验田摆了桌酒席。他蹲在地头用搪瓷碗给大家倒草莓酒。"小伟说他的研究能让草莓在沙漠里结果"陈阳举着碗"等咱这草莓种到新疆去..."话没说完就被陈念打断："爹您喝多了。"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合作社的年会上多了个特殊嘉宾——小伟的外国教授。蓝眼睛的老人蹲在地头用生硬的中文说："这是我见过最坚韧的草莓。"陈阳听不懂但看见教授竖起大拇指心里就乐开了花。

年夜饭桌上小伟拿出瓶草莓白兰地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罐里泛着光。"这是用沙漠试验田的草莓酿的"他给每人倒了小半杯"陈爷爷您尝尝。"陈阳抿了一口甜中带点沙枣的味道："比城里卖的葡萄酒强。"陈念端起杯子："明年咱就开发这个准能卖个好价钱。"

开春时小伟带着沙漠草莓苗回来了。陈阳蹲在地头看着年轻人把幼苗埋进沙土。"这次用了基因编辑技术"小伟边说边示范"能让草莓在40度高温下存活..."陈阳听不懂那些术语却看懂了年轻人眼里的光。

新苗破土那天陈阳在日记里写道："小伟说这草莓能在沙子里开花。我信。因为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比最耐旱的骆驼刺还结实。"他合上本子望着远处的大棚。阳光穿过塑料膜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陈阳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他知道这土地永远不会辜负用心的人。远处传来王大娘孙子的笑声孩子正带着小伙伴在试验田边种向日葵。陈阳眯起眼看见那些金黄的花盘在春风里摇晃像无数个小太阳在跳动

陈阳蹲在地头手里的温度计显示38度。他望着试验田里的沙漠草莓苗叶片边缘泛着白像被火燎过似的。"这鬼天气"他嘟囔着往根部培了把沙子"比蒸笼还热。"苏晓冉挎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冰镇西瓜："吃块瓜歇会儿别晒晕了。"

陈阳咬了口西瓜汁水顺着下巴淌到手背。他突然想起四十年前在公社挖水渠渴得喝沟里的黄泥水。"现在真好"他抹了把嘴"连沙子里都能种出西瓜。"苏晓冉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等小伟的沙漠草莓成了咱这沙子都能变金子。"

合作社的智能温控系统突然发出警报陈念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爹大棚湿度降到40%了！"陈阳抄起铁锹往回跑沙粒灌进鞋里硌得慌。他想起三十年前挑水抗旱的情景那时候一桶水要晃荡半里地。

王大娘的孙子带着科考队来了小伙子们背着仪器在试验田取样。"陈爷爷"孩子推了推眼镜"我们发现沙漠草莓的根系能分泌酸性物质..."陈阳听不懂但看见他们在沙地上画出的根系图像盘曲的龙。

小伟的沙漠草莓进入盛果期果实表皮覆盖着银白色绒毛。陈念联系了敦煌的农业合作社二柱子开着改装的沙漠车送货。"老陈叔"二柱子发动车子"等我回来给您带块骆驼肉。"陈阳摆摆手："带两包杏干就行。"

梅雨季的暴雨突然袭击沙漠试验田陈阳半夜被雷声惊醒。他摸黑往试验田跑手电筒光束里雨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智能系统已经自动启动了排水泵他站在塑料膜外看着浑浊的雨水顺着导流槽排走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是他头一回不用自己挖排水沟。

灾后清点损失沙漠草莓几乎毫发无损。小伟蹲在地头用显微镜观察叶片："陈爷爷您看这绒毛遇水会自动蜷缩。"陈阳凑近看只看见模糊的银色光斑却不住点头："好好这东西比蓑衣还管用。"

省城的食品加工厂要求定制草莓味沙琪玛陈念连夜召开社员大会。"对方要50吨冻干草莓"他敲着合同"但加工费压得很低..."会场一片寂静王大娘突然站起来："接！咱的草莓能抗台风还怕压？"陈阳看着她佝偻的背影想起二十年前她在雪地里叫卖冻柿子的模样。

小伟设计的沙漠灌溉系统投入使用太阳能水泵把地下水抽到储水塔。陈阳蹲在地头看清澈的水流通过滴灌带渗进沙里。"这水比蜜甜"他跟旁边的老王说"当年咱挑水抗旱哪见过这玩意儿。"老王笑得直咳嗽："老陈啊你这是老古董见新玩意儿。"

外国考察团来的那天陈阳特意穿上对襟褂子。他蹲在地头看着高鼻子蓝眼睛的人用无人机拍摄根系。"这是我们自主研发的节水品种"小伟用英语解释"根系能穿透3米深的沙层..."陈阳听不懂但看见考察团竖起大拇指心里就踏实了。

入秋时沙漠试验田迎来丰收红彤彤的草莓在沙地上格外显眼。陈阳蹲在地头看王大娘的孙子教村民包装冻干草莓。"要轻拿轻放"孩子举着镊子"冻干后的草莓像玻璃一样脆。"陈阳点点头想起小伟小时候总把玻璃弹珠包在手帕里。

小伟的博士论文发表在国际期刊上陈阳在试验田摆了桌酒席。他蹲在地头用搪瓷碗给大家倒草莓酒。"小伟说他的研究能让沙漠变绿洲"陈阳举着碗"等咱这草莓种到撒哈拉去..."话没说完就被陈念打断："爹您又喝多了。"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合作社的年会上多了个特殊节目——小伟和王大娘的孙子表演沙漠草莓脱口秀。孩子戴着沙枣木做的头饰把草莓的生长过程编成rap陈阳笑得直咳嗽苏晓冉在旁边给他拍背："慢点儿别呛着。"

年夜饭桌上小伟拿出瓶草莓味的骆驼奶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罐里泛着光。"这是用沙漠草莓和骆驼奶酿的"他给每人倒了小半杯"陈爷爷您尝尝。"陈阳抿了一口甜中带点咸还有股沙枣的味道："比城里卖的葡萄酒强。"陈念端起杯子："明年咱就开发这个准能卖个好价钱。"

开春时小伟带着改良的撒哈拉草莓苗回来了。陈阳蹲在地头看着年轻人把幼苗埋进沙里。"这次用了纳米涂层技术"小伟边说边示范"能反射90%的紫外线..."陈阳听不懂那些术语却看懂了年轻人眼里的光。

新苗破土那天陈阳在日记里写道："小伟说这草莓能在撒哈拉开花。我信。因为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比最耐旱的胡杨还结实。"他合上本子望着远处的试验田。阳光穿过塑料膜在沙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陈阳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沙粒。他知道这土地永远不会辜负用心的人。远处传来王大娘孙子的笑声孩子正带着小伙伴在试验田边种梭梭树。陈阳眯起眼看见那些嫩绿的枝桠在春风里摇晃像无数双小手在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