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悠真一个人在网球场加练。
夕阳把红土染成暗红色,球拍每次挥动都会带起细碎的尘土。他已经打了四十分钟,地上散落着十几个出界的网球。弯腰捡球时,手臂微微发抖。
“啪!”
球飞出去的瞬间就知道偏了。果然,它擦着铁网落在了场外。手在发抖,不是因为疲劳,而是左眼又开始模糊了。
他把球拍重重插进红土里,蹲在地上喘气。汗水顺着下巴滴下来,在红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观众席最高处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
他知道是谁。柳莲二,那个总把数据当圣经的家伙。他从不会错过任何异常值——包括悠真最近训练时越来越频繁的失误。
“你的反手动作比平时慢了0.17秒。”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悠真抬头看他走过来,手里抱着那本永远合不上的笔记本。钢笔反射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还有,”柳停在他面前,从口袋掏出一个平板,“这周你有38%的击球轨迹偏离标准模型。特别是使用‘神之瞳’后,神经传导延迟会增加0.03秒。”
悠真抓起球拍站起来:“所以呢?你想让我退出下周的比赛?”
柳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双眼像扫描仪一样扫过他的脸:“上周四你的心跳频率峰值达到常人极限的1.8倍。这种状态持续下去,可能会……”
“够了。”他打断,“我只是有点累。”
“不是累。”柳伸手想碰他的额头,他下意识地躲开,“你的体温比正常值高1.2℃,瞳孔收缩频率是普通人的两倍。悠真,你到底……”
“我说够了!”他猛地转身,抓起一个新球抛向空中。挥拍时手臂突然一滞,那种熟悉的灼烧感从左眼蔓延到全身。
世界扭曲了。
球网变成了无数条交错的黑线,地面像是被揉皱的纸张。他看见三个重影的柳站面前,他们同时开口说话,声音却错乱得像卡带的录音机。
“啪!”
球失控了。他看到它朝观众席飞去,惊起一群麻雀。球撞在最后一排的座椅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柳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低头看了眼被砸中的位置。
悠真靠在球网上,大口喘气。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像一条条挣扎的蚯蚓。血腥在嘴里蔓延——他咬破了舌头。
“你还好吗?”柳的声音听起来很远。
他摇头,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一股热浪从胸口涌上来,带着说不清的烦躁和不安。
远处传来整齐的击球声,新生们正在集体训练。那些节奏分明的“啪啪”声像是催命的鼓点。
“停下吧。”柳说,“至少今天。”
“别管我。”他把球拍往地上一杵,金属杆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以为你能用那些数字告诉我该怎么打球?”
柳沉默了几秒,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放在长椅上。他瞥见上面画着七组不同颜色的曲线图,中间用红圈标出了三次异常波动。
“这不是关于怎么打球。”他说,“这是你的生命体征数据。悠真,你不是人类。”
悠真猛地抬头,却只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他走路时总是挺得笔直,像根不会弯曲的电线杆。
红土在他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他抓起最后一个球,强迫自己启动「神之瞳」。
瞬间,世界再次扭曲。
这次更糟。所有颜色都消失了,只剩下黑白与血红。他看到自己的手背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蓝色纹路,它们随着心跳缓缓蠕动。
“你到底给了我什么?”他对着空气低声说。记忆闪回五年前的那个雨夜,老人握着他的手按在胸口,冰凉的触感至今难忘。
球拍突然变得滚烫。他低头看去,握柄上浮现出一行模糊的文字,像是用血写出来的。
“悠真!”
他猛地转身。幸村精市站在训练场门口,身后是一片燃烧的晚霞。他手里拿着网球,阳光在他金色的睫毛上跳跃。
“部长……”他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
幸村走近几步,目光扫过满地的出界球:“听说你一直在加练。”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幸村脚下的红土。那里有一串新鲜的鞋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面前。
“下周四的比赛,”幸村轻轻弹起手中的球,“你准备好了吗?”
球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球场上格外清晰。
他想点头,却发现左眼疼痛加剧。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蜂鸣般的杂音。他伸手扶住球网,指甲深深抠进红土里。
“悠真?”幸村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
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快,像要把胸腔震碎。
“没事。”他咬紧牙关说,“我会赢的。”
幸村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那笑容没有到达眼睛,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
“我相信你。”他说完就走了,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
悠真瘫坐在长椅上,拿起冰袋敷在左眼上。冰块融化的水滴落在脖子上,凉得刺骨。
远处的击球声还在继续,一声接着一声。
而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未完待续\]
悠真坐在长椅上,冰袋已经化成了水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长椅边缘,木刺扎进指腹也不觉得疼。
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新生们整齐划一的训练步点,而是刻意放慢的、试探性的脚步。
“悠真。”
他认得这个声音。丸井文太,队里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家伙。他手里拎着两罐运动饮料,肩上的毛巾被风吹得一飘一飘。
他没应声,只是把冰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塑料瓶撞击金属桶发出清脆的响声。
丸井在他旁边坐下,把饮料放在两人之间的空位。他盯着悠真的手看——那里还残留着红土的痕迹,指甲缝里嵌着细碎的沙粒。
“听说你刚才砸中了座椅。”他突然开口,“那可是最后一排。”
悠真扯了扯嘴角。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柳。那个抱着数据本的家伙,连八卦都守得比保险柜还严实。
丸井拧开自己的饮料,气泡涌出来的声音让他想起医院的点滴器。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上周四训练,你也砸中过观众席。不过那时候是第三排。”
悠真的手指骤然收紧。那天的事明明过去很久了,怎么...
“你知道吗?”他忽然转头看悠真,镜片后的双眼亮得反常,“柳一直在记录你的击球轨迹。不只是技术动作,还有...其他东西。”
悠真猛地站起来。腿部撞到长椅发出巨响,易拉罐滚落在地。远处的击球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丸井没有拦他。他只是弯腰捡起滚动的罐子,指尖在拉环上来回摩挲:“下周四的比赛,青学那边听说来了个很厉害的新人。叫越前龙马,和你差不多大。”
悠真僵在原地。这个名字像一根针,轻轻戳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柳说...”丸井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你的神经传导模式,和普通人不一样。就像...提前预判了0.5秒后的画面。”
夕阳彻底沉下去了。最后一线余晖掠过丸井的镜片,照亮了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一刻悠真突然明白,整个立海大网球队里,谁才是真正的情报网核心。
远处的路灯突然亮起。惨白的灯光下,他看见悠真的影子扭曲成陌生的形状。悠真盯着丸井手里的易拉罐,金属表面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远处的击球声突然变得刺耳,像是有人在用球拍敲打他的太阳穴。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丸井歪着头笑了。这个动作让他的镜片闪过一道光,像柳常做的表情。"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偏偏是下周四的比赛?"他晃了晃手中的罐子,碳酸气泡在橙色液体里炸开又消失,"青学那边,刚好来了个能看透未来的家伙。"
悠真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想起刚才失控的那记抽球,球网在他眼前扭曲成蛛网的瞬间,某种冰冷的东西正从左眼蔓延到全身。
"别把自己逼太紧。"丸井忽然站起身,毛巾甩在肩上时带起一阵风,"要是撑不住,就早点认输。反正...你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吧?"
他转身离开时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悠真盯着长椅上的运动饮料,铝罐表面的商标被夕阳染成血红色。
肚子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他弯下腰,左手死死扣住腹部。那种灼烧感又来了,从左眼开始,现在蔓延到了胃部。他咬紧牙关,尝到满嘴血腥味。
"神代同学?"
悠真猛地抬头。一个陌生的声音。穿校服的图书管理员抱着一摞资料站在围栏外,手里拿着他的个人档案袋。
"部长让我把这个给你。"她把文件袋塞进铁网缝隙,"关于青学那个新人的所有比赛录像,都整理好了。"
悠真接过袋子时,指尖碰到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老人的手也是这样冷,握着他的时候像块浸透雨水的石头。
"谢谢。"他说。
图书管理员没走。她盯着他的左眼看了几秒:"你的瞳孔...好像在发光。"
悠真触电般转过身。余光瞥见球拍握柄上的文字又清晰了几分。那不是刻痕,更像是渗出来的血迹,在木质纹理上蜿蜒爬行。
远处传来集合哨声。新生们结束训练,整齐的脚步声像潮水退去。他打开文件袋,越前龙马的照片飘落在红土上。
照片上的少年握着球拍,金色瞳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悠真伸手去捡,却看见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迹,出自每周都会更新的笔记本。
"观测对象:越前龙马。特殊能力类型:时间感知偏差。建议隔离等级:S。"
球拍突然发出吱嘎声。他低头看去,握柄上的血字已经连成了完整的句子:"你看到的未来,是被篡改过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