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神垣内澪的十二岁生日悄然临近。
对于奈良家而言,给每个家人庆祝生日是家庭传统,但是想要给拥有“朧業”的澪制造生日惊喜,难度不亚于S级的机密任务。
因为任何试图隐藏的情绪波动,无论是吉乃努力维持着平静下的雀跃,还是鹿久看似看报纸实则在暗中观察的紧张,甚至鹿丸不同寻常的坐立不安,都能够被澪感知到。
过去澪的生日,惊喜总在实施前就败露,因为澪实在不擅长演戏,所以大家想要看到澪自然的惊喜表情就更难以实现了。
然而,有一个人从未放弃挑战这个不可能的任务,那就是,荒神垣内朔也。
朔也固执地认为,没有惊喜不能够算真正的生日。所以今年,他决心要凭自己的力量,为姐姐送上一个由他亲手制作的生日蛋糕,对于在家里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来说,能做出来的话确实算是一种惊喜。
这个计划,朔也只告诉了一个人,奈良鹿丸。
并不是因为鹿丸是烹饪高手,恰恰相反,鹿丸对厨房事务的耐心约等于零,只是因为他需要有人帮忙打配合,而且每年在送给澪的生日礼物上,这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无声的竞争。
他们会暗自比较谁的礼物更有创意,即使澪每一次都同样重视两人的礼物,从不偏袒任何一方。
计划启动这天,朔也先是偷偷跑去书店精心挑选了一本甜品制作的菜谱,在一堆诱人的蛋糕中选择了草莓奶油蛋糕,紧接着,他找了最擅长料理的井野向她请教做蛋糕的事。
听到朔也的请求,井野露出揶揄的笑容,撞了撞朔也的肩膀。
井野:“诶,朔也君想学做蛋糕?是给澪姐的生日礼物吗?”
朔也连忙急匆匆的摆手说不是,讲了一大堆理由,但他的表情已经暴露无遗,其实每次制造惊喜最容易被发现的就是朔也。
井野:“是嘛…那我要去问问澪姐。”
朔也被这句话打败了,只能垂头丧气的承认。
朔也:“好吧好吧,我确实想给姐姐做蛋糕当作生日惊喜,你一定要保密啊,不要告诉我姐。”
井野露出更加难忍的笑容,故意拖长尾音。
井野:“诶——真是个贴心的好弟弟呢。”
朔也的脸颊微微发热,强作镇定。
朔也:“少啰嗦,到底帮不帮?”
井野捂住嘴,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
井野:“帮!当然帮!”
虽然井野乐于调侃朔也,但还是认真地画起了草图,仔细地讲解了步骤,从面粉过筛到蛋白打发,从烤箱预热再到奶油裱花,甚至把自己常用的厨房用品和材料的牌子都推荐给了他。
带着从井野这个美食家的秘籍和满满的决心,朔也开始厨艺秘密特训。
他选择了午后这个时间段,因为这时候,吉乃会出门采购,鹿久也在火影大楼,澪即使不出任务也会去吹奏尺八或者去训练,而鹿丸则被他抓了壮丁,被迫替他望风。
接下来的几天,奈良家的厨房一到下午就热闹非凡,但从一开始时面粉像烟雾一般弥漫差点整出粉尘爆炸,裱花的奶油不是打发的太过就是太稀,到后面朔也已经能够很好的在蛋糕上做出一朵奶油花朵了。
而期间失败但味道和形态还可以的半成品,都被朔也悄悄带去学校,进了丁次和鸣人的肚子。
鹿丸有时候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朔也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叹气。
鹿丸:“所以我说啊,直接去买一个现成的不好吗?超级麻烦啊…”
朔也头也不回,专注地对付着碗里的面糊。
朔也:“你懂什么,惊喜的意义就在于亲手制作!”
经历了数次失败,在生日当天的下午,朔也终于成功做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奶油蛋糕,金色的夕阳透过厨房窗户,洒在蛋糕上,让这个有些粗糙的蛋糕看起来很是美味。
朔也兴奋地压低声音喊道,脸上洋溢着成就感和骄傲。
朔也:“成功了!鹿丸,你快看!”
鹿丸进了厨房看到蛋糕,蛋糕上居然还用奶油写了字,眼中也闪过惊讶,虽然他知道朔也这几天越做越好了,但不知道他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鹿丸:“哇哦…居然真的做成了啊。”
然而,就在朔也准备将蛋糕小心翼翼地转移到漂亮的蛋糕盘上,准备暂时藏进冰箱时,脚下却不小心被刚才做蛋糕时滴落的油渍滑得一个趔趄,在惊呼声中,手中的蛋糕托盘脱手飞出,那个凝聚了朔也数日心血的蛋糕,在空中划出一道令人心碎的抛物线,然后“啪”地一声,正面朝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厨房光洁的地板上。
漂亮的奶油裱花摔得一塌糊涂,草莓和葡萄也滚落了一地,蛋糕体摔得变形,不可避免的沾上了灰尘。
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只剩下冰箱微弱的运行声。
朔也僵在了原地,脸上的兴奋和期待瞬间冻结,然后一点点地碎裂,最后被呆滞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怔怔地看着地板上那团狼藉,眼圈立刻红了,嘴唇微微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鹿丸也愣住了,他看着地上的蛋糕,又看看仿佛石化了的朔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挠了挠脸,罕见地有些无措。
鹿丸:“喂、喂…朔也,你…”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卡卡西:“诶——居然已经提前到了吃蛋糕的环节了吗?明明没看到寿星。”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旗木卡卡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歪着头,护额和面罩遮掩下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语气轻松得像是看不懂现在僵硬的空气,他的目光落在了地板上的蛋糕上,语气变得若有所思。
卡卡西:“不过这个蛋糕盘,有点大啊。”
说着,他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勺子,露出一副“那我就不客气了”的架势,非常自然地向地上的蛋糕伸了过去。
天藏:“前辈!请等一下!”
紧随其后的天藏(大和)及时出现,一把抱住了卡卡西的手臂,脸上写满了无奈,脑袋上滴下冷汗,他看了一眼崩溃的朔也和无奈的鹿丸,迅速反映了过来。
天藏:“这个、这个显然不是用来吃的吧!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蛋糕…难道是朔也君做的?”
卡卡西顺势收起了勺子,摊手耸肩。
卡卡西:“嘛嘛,开个玩笑而已,缓解一下紧张气氛。”
在两人的打岔下,朔也这才从蛋糕掉落的巨大打击中回过神来,看着地上惨不忍睹的蛋糕,又看着突然出现的卡卡西和大和,朔也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他死死咬着嘴唇,努力不让它们决堤。
就在这时,伟大的救星到了。
井野:“朔也!我们来了!蛋糕准备得怎么…样了…”
井野充满活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和丁次接连踏入厨房大门,然而,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厨房里这地狱景象。
井野:“天啊!朔也,怎么会这样!”
地上的蛋糕,还有快要哭出来的朔也,以及一脸无奈的鹿丸和旁边的卡卡西天藏组合。
井野瞬间明白了。
丁次看着地上的蛋糕,脸上露出无比惋惜的表情。
丁次:“好可惜,看起来很好吃的啊。”
紧接着,漩涡鸣人也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鸣人:“呦!朔也!鹿丸!我来了!”
现场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了,鸣人也很快了解,他叉着腰,用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说道。
鸣人:“没关系,把掉在地上弄脏的地方切掉还能吃!我经常这样!”
澪在上次偶遇鸣人并帮他解围之后,就对这个和自己弟弟同岁的孩子多了几分留意和关照。
有一次出任务回来,澪的护腕边缘开裂了,她自己都没发现,鸣人却眼尖地注意到了,硬是拉着她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包,手法熟练地帮她缝补得结实又整齐,针线活好到让澪惊讶不已。
而且自从上学之后,朔也和鸣人的关系一向不错,因此,澪的生日聚会,鸣人也成了常客。
厨房里一下子挤满了人,大家围着夭折了的蛋糕,气氛一时凝滞。
不过,井野不愧是山中家的女儿,她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拍了拍手。
井野:“好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我记得离澪姐回来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那么,鹿丸!”
被点名的鹿丸愣了一下。
鹿丸:“啊?”
井野发挥出了出色的指挥才能,语气不容置疑。
井野:“你现在立刻出去想办法拦住澪姐,至少再拖住她两个小时,绝对不能让她现在回来!”
鹿丸露出了麻烦的表情,但在众人的目光和朔也泫然欲泣的注视下,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
鹿丸:“为什么又是我…知道了知道了。”
他抓了抓头发,慢吞吞地往外走,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思考该用什么理由来拖住过分敏锐的澪。
另一边,井野已经开始挽袖子。
井野:“丁次,帮忙清理一下地面,鸣人,你也去洗手准备帮忙,旗木上忍和天藏上忍,您们两位如果没事的话,能帮忙看一下冰箱里还有没有足够的鸡蛋和奶油吗?
然后她啪的狠狠拍了一把还在垂头丧气的朔也。
井野:“朔也,振作一点,我们一起来重做一个,时间还来得及!”
在井野的指挥下,小小的厨房瞬间充满了忙碌又井然有序的气息。
朔也被井野一把拍的清醒了过来,看着帮忙的大家,心中的沮丧被一股暖流取代,他用力点了点头,重新燃起了斗志。
与此同时,找了半天理由的鹿丸终于在街上“偶遇”了刚刚结束任务正准备回家的澪。
鹿丸:“澪姐。”
鹿丸抬手打招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澪:“鹿丸,你怎么在这里?”
澪有些惊讶,现在这个时间,鹿丸通常应该是在家里躺着或者被迫陪朔也玩才对,闻言,鹿丸眼神飘忽,恨不得抓着自己说死脑子快转。
鹿丸:“啊,嗯…就是,随便逛逛。对了,那个,澪姐,你现在有事吗?”
澪:“已经没事了,正准备回家。”
听到澪要回家,鹿丸差点跳起来。
鹿丸:“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丁次说店里新进了一种口味的薯片,限量版的,再不去买就没了,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澪微微挑眉,看着鹿丸紧张的神情,以及根本掩饰不住的想要拖延时间的意图,就算是不用“朧業”,澪也明白了。
朔也大概又在家里准备了什么惊喜,而且很可能出了什么意外,鹿丸则是被他派来拖延时间的。
她的嘴角向上弯起,虽然这次惊喜又提前暴露了,但弟弟们这份笨拙又真诚的心意,让她心里发暖,于是她决定配合他们,虽然惊喜的表情难以表演,但体贴一下他们的行为很简单。
澪:“好啊。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有没有最新种类的糖,不过丁次常去的店应该不在这边吧?”
鹿丸:“啊,对!是这边。”
鹿丸赶紧指向相反的方向,暗自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澪的表情明显是看穿了自己的蹩脚演技。
两人于是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鹿丸绞尽脑汁地想话题,聊天气聊棋谱,又从作业聊到训练,最后连云的形状也被反复的聊,澪则配合地应和,偶尔恶趣味的指出鹿丸话里的漏洞,看着他手忙脚乱地圆谎,觉得很有趣。
走过一家忍具店时,鹿丸突然停了下来,像是下定了决心,从怀里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澪。
鹿丸:“澪姐,这是,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澪接过盒子。
澪:“嗯?生日礼物吗?不是要等到晚上才…”
鹿丸扭过头,耳朵尖不由自主地发烫变红。
鹿丸:“提前给你啦!反正、反正你大概也猜到了,拿着吧。”
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巧精致的挂件,是由玉石雕刻成的一串葡萄形状,下面还坠着深绿色的穗子,能看出珠子并不算非常匀称饱满,似乎是不熟练的人手工雕刻的,澪露出惊讶的表情。
澪:“这是你做的吗?”
在澪打开盒子时,鹿丸就将脸又扭了回来,怀着不知名的期待看着澪的动作和表情,会被澪看穿这件事鹿丸已经提前想到了,但当澪问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更加脸红。
鹿丸:“咳,是。”
澪:“谢谢你,鹿丸,我很喜欢。”
然后鹿丸第一次看到了奈良家众人一直想看到的,澪自然流露出的惊喜表情,在他眼中,她惊讶地表情缓缓转变成了笑意莹莹,捧着挂饰看的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光彩。
她立刻就将挂饰系在了腰间的带子上,翠绿的葡萄坠在身侧,和她很相称,行动间穗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澪:“好看吗?”
看到澪立刻戴上展示给自己看,鹿丸不受控制地点头肯定,仍旧是不明缘由,他的心跳加快了,好像又回到四岁的那个夜晚,同样的情绪填满了他的胸膛。
两人继续在街上溜达,直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往家走。
当澪和鹿丸走进奈良家的大门,穿过刻意维持安静的走廊,进入客厅,迎接他们的是骤然亮起的灯光以及彩花炮的爆裂声和齐声的欢呼。
众人:“生日快乐,澪/澪姐!”
澪的脑袋一下子就被彩色的亮片挂满了,连一进家门就故意错开一步想要躲避的鹿丸也被喷上了不少。
客厅里被装饰了起来,挂着彩带和气球,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略显朴素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着十二根点燃的蜡烛。
朔也几人都笑着看着澪,吉乃阿姨和鹿久叔叔也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温和笑容,朔也尤其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澪的目光扫过大家,最后落在那个新蛋糕和朔也身上,看着大家的期待与快乐情绪,澪还是露出了那个大家常见的标准的假装惊喜表情。
澪:“这个蛋糕难道是大家…?”
井野快人快语地宣布。
井野:“这是朔也做的哦,虽然他单独动手的第一个不幸牺牲了,但这个是我们一起努力的成果!”
朔也:“生日快乐,姐姐!”
朔也大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澪走上前,看着弟弟亮晶晶的眼睛。
澪:“谢谢你,朔也。还有大家,谢谢你们。”
随着澪许愿后吹灭蛋糕蜡烛,生日派对正式开始了,澪僵硬的惊喜演技再一次被点了出来,不过大家的矛头并非对准澪,而是一旁的鹿丸。
井野:“鹿丸!你这家伙,是不是又提前暴露了,果然派你去不靠谱!”
鹿丸:“…澪姐的敏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澪走了过来,似乎是想替鹿丸解围。
澪:“鹿丸确实什么都没说,只不过他想拖延时间的表情太明显了。”
结果在澪这句话之后,鹿丸被更猛烈地围攻了,脸上被抹了不少奶油,比澪更像是寿星本人。
在聚会间隙,澪注意到朔也悄悄地离开了客厅。
她也跟了过去,然后看到朔也正在厨房里,对着那个被切掉脏污部分,形状变得有些奇怪的蛋糕,拿着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表情复杂中带着不甘心。
澪走了过去,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另一把勺子,也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奶油和蛋糕胚的味道很不错,一口就能尝出制作者的用心。
朔也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看到是姐姐,不好意思地想藏起蛋糕。
朔也:“姐,这个脏了…”
澪打断他,又吃了一口,转过头对朔也露出一个明亮的笑。
澪:“很好吃,真的,这是我吃过的最用心最好吃的蛋糕。”
朔也愣愣地看着姐姐的笑脸,看着她嘴角沾着的一点属于那个失败作的奶油,这几天所有的辛苦,还有失败后的沮丧,以及此刻的感动,瞬间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
他猛地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把那股热意逼回去,声音有些哽咽。
朔也:“…嗯。”
他一向自诩为成熟的大人,现在当着姐姐的面,他实在不好意思哭出来。
澪放下了勺子,伸出手将弟弟揽入怀中紧紧拥抱,然后轻轻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身前的衣服沾染了些许不明显的湿意。
窗外,月色温柔的笼罩着此刻充满欢声笑语的奈良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