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庆功宴上的众星捧月,将昭华公主的声望与地位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乾隆那“巾帼奇英,社稷柱石”的御笔题词,更是如同金科玉律,为她罩上了一层耀眼却也无比灼热的光环。然而,正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在这极致的荣耀背后,是愈发汹涌的暗流与更加歹毒的杀机。那些被触动了根本利益、嫉妒得双眼发红的敌人,绝不会坐视她继续坐大,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已然在暗处悄然张开獠牙。
庆功宴后数日,宫中看似一切如常,洋溢着大战胜利后的松弛与喜庆。乾隆对昭华的信任与倚重有增无减,甚至允许她更广泛地查阅六部档案,并就一些非核心的政务征询她的意见。前朝后宫,对昭华的奉承与巴结也达到了新的高度。然而,昭华却并未被这表面的繁华迷惑,反而更加警惕。她深知,敌人越是沉默,反击就越是致命。
这日,内务府传来消息,为庆贺西北大捷,皇上特旨,三日后在御花园琼苑设“家宴”,只邀近支宗室和得宠妃嫔,规模较小,气氛更为轻松。昭华自然在受邀之列。
柳絮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向昭华禀报,并低声补充道:“公主,奴婢觉得此次家宴,似乎有些蹊跷。负责琼苑布置和膳食的,多是坤宁宫和咸安宫那边的人。尤其是掌勺的御厨,有几个是……是之前因公主整顿内务府而被申饬或调离原职的管事太监的亲戚。”
昭华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她放下手中的笔,沉吟道:“哦?看来有人是想借这家宴的机会,做点文章了。是继后?还是咸安宫那位老太妃?或者……她们联手了?”
小桃气愤道:“他们也太胆大包天了!皇上刚褒奖了公主,他们就敢动手?”
昭华冷笑一声:“正因为皇上刚褒奖了我,若我此时出事,才更能显得‘天妒英才’、‘红颜薄命’,或者……可以嫁祸给某些人,一石二鸟。越是看似安全的场合,越容易放松警惕,也越是他们下手的好时机。”
她立刻做出部署:“柳絮,你让我们的人,密切监视琼苑的一切动静,从食材采购、清洗、到烹饪、传菜,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放过。重点盯住那几个有嫌疑的御厨和负责酒水的太监。文竹,你去查一下,近日太医院可有异常的药物领取记录,尤其是那些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药或者能引发急症的药物。小桃,你负责检查我们长春宫届时赴宴的衣物、首饰、甚至胭脂水粉,确保万无一失。杜仲,”她转向一旁侍立的年轻太医,“宴席之上,本宫的饮食,就交由你全程暗中查验,用你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
“是!奴婢(微臣)明白!”几人齐声领命,神色凝重。
时间很快到了琼苑家宴之日。傍晚时分,御花园内张灯结彩,琼楼玉宇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乾隆心情颇佳,与几位老王爷和宗室长辈谈笑风生。妃嫔公主们衣香鬓影,言笑晏晏,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昭华穿着一身淡雅而不失庄重的湖蓝色宫装,由小桃和柳絮陪着,准时出席。她神色平静,与相熟的妃嫔颔首致意,仿佛全然不知潜在的危机。
宴席开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乾隆率先举杯,再次表达了对西北将士的慰问和对家国安宁的欣慰。众人纷纷起身附和,气氛热烈。昭华也端起面前的酒杯,那是一杯御赐的、色泽清冽的“玉泉春”酒。按照规矩,这第一杯御酒,是必须饮下的。
就在昭华即将举杯的瞬间,侍立在她身后阴影处的杜仲,借着为她整理椅袱的姿势,用极低的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促说道:“殿下,酒……银针未变,但气味有异,似有极淡的‘相思子’混入‘醉仙桃’的味道!混合后毒性剧烈,见血封喉,但单独验查极难发现!”
昭华的心脏猛地一缩!相思子与醉仙桃都是宫中禁药,前者毒性猛烈,后者能致人迷幻昏厥,两者混合,更是剧毒无比!下毒之人,手段何其狠辣隐蔽!若非杜仲医术精湛且嗅觉异于常人,今日她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之间,昭华脑中飞速运转。她不能当场揭穿,那样会打草惊蛇,也未必能立刻揪出真凶,反而可能被反咬一口。她必须装作不知,但又绝不能喝下这杯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坐在她斜对面的、一位素来与魏璎珞交好、性子却有些莽撞的年轻贵人,正好起身向乾隆敬酒,许是过于紧张,脚下一个踉跄,手中的酒杯竟脱手飞出,酒液泼洒出来,有几滴恰好溅到了昭华的手臂和桌案上!
“哎呀!”那贵人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下请罪。
全场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乾隆微微蹙眉,但见是意外,并未苛责。
昭华心中一动,立刻顺势而为!她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手微微一抖,手中的御酒杯“恰好”被那贵人泼出的残酒溅到,她惊呼一声,酒杯失手滑落!
“哐当!”精致的玉杯摔在青石地上,顿时碎裂,酒液四溅!
“昭华,没事吧?”乾隆关切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昭华身上。只见她脸色微微发白,用手帕擦拭着被酒液溅湿的袖口,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歉意,起身福礼:“儿臣失仪,请皇阿玛恕罪。方才被刘贵人惊到,手滑了……”
那刘贵人更是连连磕头请罪。
乾隆摆了摆手:“罢了,意外而已,人没事就好。吴书来,给公主换一杯。”
“嗻!”吴书来连忙上前,收拾碎片,重新为昭华斟满一杯酒。
然而,经过这番“意外”,昭华却以手抚额,声音带着一丝虚弱道:“皇阿玛,儿臣方才受了惊吓,又酒水溅身,有些头晕,恐不胜酒力,可否……可否以茶代酒,敬皇阿玛一杯?”
她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刚刚经历了“惊吓”,又“酒水溅身”(暗示可能不洁),感到不适要求以茶代酒,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乾隆见女儿脸色确实有些不好,便温言道:“既如此,便以茶代酒吧,身子要紧。”
“谢皇阿玛体恤。”昭华感激道,由小桃奉上早已备好的温茶,恭敬地敬了乾隆一杯。
一场生死危机,就在这看似意外的“失手”和合情合理的“不适”中,悄然化解。下毒者眼睁睁看着计划失败,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只能将恶毒埋在心里。
宴席继续,但昭华已然提高了十二万分警惕。后续上来的每一道菜,每一杯酒水,都经过杜仲和小桃的暗中严格查验,再未发现问题。显然,对方的主要杀招,就隐藏在那第一杯必须饮下的御酒之中。
家宴最终在看似和谐的气氛中结束。昭华强撑着精神,直到将乾隆送回养心殿,才在小桃和柳絮的搀扶下,返回长春宫。
一回到宫中,屏退所有闲杂人等,昭华才仿佛虚脱般,靠在软榻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的惊险,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公主!”小桃和柳絮围上来,脸上满是后怕与愤怒。
“查!”昭华的声音冰冷,带着凛冽的杀意,“给本宫彻查!从酒的来源,经手的所有太监宫女,到那个‘恰好’跌倒的刘贵人!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我的命!”
“是!”柳絮眼中寒光闪烁,立刻领命而去。
昭华独自坐在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面容。暗箭难防,毒酒惊魂。这一次,她凭借运气和机智躲过一劫,但下一次呢?敌人已经狗急跳墙,不惜在乾隆眼皮底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这意味着,双方的斗争,已从之前的权谋博弈,升级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她不能再被动防守了。必须主动出击,揪出幕后黑手,给予其致命一击!否则,永无宁日!
惊魂甫定,杀心已起。昭华公主的逆袭之路,在经历了荣耀的顶峰后,迎来了最血腥残酷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