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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诗经》走在梅林里,脚下的碎石子被踩得沙沙作响。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吹得枝头梅花簌簌地落。这本典藏本是清如昨儿差人送来的,书页间夹着兄长的手札,墨迹还新。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清如在便签上写着。我望着满树梅花,忽然想起大婚那日。那天也是这般天气,我独自掀了盖头,看见的是太子转身离去的背影。
花瓣落在肩头,我记起母亲说过:"相府嫡女当如梅,傲雪凌霜亦要开得最盛。"可我终究不是那枝头最艳的一朵,倒成了被人踩在脚底的残瓣。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停下脚步。风声送来几句低语,像是林婉儿的声音:"殿下何必如此辛苦?臣妾喝药就好..."
我屏住呼吸,往声音来处挪了几步。透过疏影,看见林婉儿捧着汤盅,欲递与太子。太子接过汤盅,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手背:"太医说需趁热服下。"
片刻沉默后,林婉儿轻声道:"皇后娘娘近日常弹《梅花三弄》。"
我攥紧了手中的《诗经》。
"那是她的事。"太子淡淡回应。
风起,几片花瓣坠地惊响。三人同时凝神。我深吸一口气,缓步而出。林婉儿正低头理着袖口,听见动静慌忙抬头。太子也转过身来,目光掠过我的脸。
"林美人侍疾辛苦。"我看着她微红的脸颊,语气平静。
将手中的《诗经》展于太子面前:"《摽有梅》,女子怀春之诗。"
林婉儿欲退,太子却道:"既是皇后在此,不妨一同赏梅。"
我抚过绽开的梅花:"听说林美人旧疾未愈,这梅蕊沾露最伤肺腑。"
林婉儿轻咳两声:"娘娘说得是。"
我转向太子,嘴角带笑:"殿下可知《诗经》中'求我庶士,迨其吉兮'之意?"
"女子待嫁之期。"他答道,目光微动。
"原来殿下记得。"我合上书卷,"难怪这些日子总有人误以为是'迨其今兮'。"
林婉儿手中帕子落地,太子俯身欲拾,却被我抢先一步。
"殿下政务繁忙,莫要误了早朝。"
转身离去时,风起卷落花瓣。我驻足回望,只见太子站在梅树下,目光追随着我。指尖微微发凉,不知是因为风,还是因为方才那一眼。
暮色渐沉,寝殿烛火初上。我取出特制信纸写道:
"兄长亲启:三日后赏花宴,宜备梅花笺。另,若要自保,必先制人。"
将信藏入明日送往相府的诗集中,窗外传来断续琴音。我望着案头的梅花,想起方才太子欲言又止的目光。这宫墙里的梅,终究是要开出自己的颜色。
沈清如来了,带来一壶新酿的梅酒。
"你今日在梅林..."她斟酒的动作顿了顿。
"如何?"我举起酒杯,看着琥珀色的酒液晃动。
"太子看你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
我轻笑:"清如,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她握住我的手腕,"玥儿,你真的放下了吗?"
我盯着她握着我的手:"你说呢?"
她松开手,叹了口气:"那你为何要在赏花宴上准备梅花笺?"
"不过是应景罢了。"
"玥儿..."她放下酒壶,"有时候,放过自己比惩罚别人更难。"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梅香入喉,苦涩难当。
夜深,琴声断了。我靠在窗边,望着月光下的梅影。这宫墙里的花,年复一年地开,却再也不是为谁而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