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张复印件，纸边已经被汗水沁得发软。母亲把两个茶叶蛋塞进我包里时，手在抖。她今天特意换了新围裙，可我还是看见她指节处的膏药边角翘起。
"路上小心。"父亲终于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他手里还攥着那本《计算机原理》，书脊裂开一道口子，像是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石板路被昨夜的暴雨洗得发亮。我的帆布鞋踩在水洼上，溅起的碎影里忽然映出一双白色高跟鞋。抬头就看见林若雪站在街角，手里拎着印有大学城书店的帆布袋，发梢卷曲着，像是刚用过离子夹。
"婉清？"她惊喜地叫我的名字，手腕一转，银链子在阳光下闪了闪，"这么巧。"
我下意识往后退半步，她身上飘来淡淡的茉莉香。去年冬天我熬中药时，她也用过这个牌子的香皂。
"听说教务处新装了空调？"她边走边说，"我今早去交材料，差点晒中暑。"她撩起鬓角的头发，露出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婉清你脸色不太好，多喝点红枣茶。"
我盯着她锁骨间的钻石吊坠。那天在河边，她说要把奖学金的一半给我家。可现在她的项链反着光，刺得我眼睛疼。
教务处排了长队。我站在"退学申请"窗口前，指尖在玻璃上划来划去。突然听见有人喊林若雪的名字。
"你的入学材料上周就齐了。"工作人员的声音从隔壁窗口传来，"推荐人栏签的字还挺漂亮的。"
我的心猛地揪紧。正要凑近看，林若雪已经站到我身边。她伸手扶了扶我的帆布包带："婉清，我在自荐信里提到你了。"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发颤。
"我说感谢那个愿意成全我的好妹妹。"她睫毛轻颤，"当时你说愿意的，不是吗？"
我死死攥住退学申请书。纸角戳进掌心，生生的疼。去年冬天她发烧，我熬了整夜的药；高考前她哭着说考不上怎么办，我握着她的手说一定会帮她。
可她连自己考大学都做不到吗？
"你真的不能自己考大学吗？"话出口我才意识到说出了声。
林若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往我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婉清，陈教授说......"说到一半突然噤声，改口道："你别多想，我永远都是你的好姐姐。"
我盯着她胸前的吊坠，突然想起通知书背面晕开的墨迹。那天河水哗啦啦地流，陈文远站在柳树下的背影，和此刻重叠在一起。
走出校门时，我听见报刊亭老板娘在说："听说陈教授最近常往教务处跑......"
老街的风卷起我的衣角。路过婚纱店时，音响里放着《梦中的婚礼》。橱窗倒影里，我看见一辆黑色轿车驶过，后座是林若雪的侧脸。
雨水混着眼泪流进嘴角。去年冬天那件毛衣，母亲说太贵了没舍得买。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她舍不得的不是钱，是怕我看清某些真相。
风把什么东西吹到我脚边。低头一看，是张论文扉页，署名林若雪。标题写着《论情感操控与社会关系》。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我蹲下身捡纸时，看见一辆车停在不远处。陈文远独自坐在长椅上，面前散落着几张照片。风吹起来时，我瞥见照片上是我家的老房子。
我攥着那张纸，指甲在"自愿放弃"四个字上掐出月牙形的白痕。洗碗池里泡着昨夜吃剩的绿豆汤，母亲特意熬得浓稠，浮着星星点点的绿豆皮。
父亲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径直走向里屋，拖出那台老式缝纫机。我妈手里的筷子啪地掉进粥碗，汤汁溅到袖口洇开暗红的梅花。
"今天不营业了。"父亲低头擦拭镜片，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棉絮。他擦完左眼又擦右眼，镜片上雾气腾腾。
我盯着冰箱门上的红纸，金榜题名四个字被水汽泡得发皱。去年贴的时候林若雪还在，她踮着脚把红纸对齐，鼻尖沁出汗珠。那天她穿浅蓝连衣裙，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像朵会呼吸的花。
帆布包忽然沉得厉害。母亲往我兜里塞茶叶蛋时，掌心的茧子蹭过我的指节。她新换的围裙有股樟脑丸的味道，膏药的苦涩混在清晨的空气里，让人鼻腔发酸。
石板路的水洼映着梧桐枝桠。我数着砖缝里的青苔往前走，直到高跟鞋的叩击声由远及近。林若雪鬓角的碎发别着珍珠发卡，去年冬天她发烧，我就是用这个发卡别住她汗湿的额发。
"婉清你脸色不太好。"她说话时锁骨链轻晃，在阳光下泛起细碎的银光。我忽然想起高考前夜，她也是这样靠过来，说要给我看一道重点题。
教务处的吊扇搅动闷热的空气。队伍里有人低声议论分数线，我盯着玻璃窗上的划痕，直到听见隔壁窗口喊林若雪的名字。工作人员的声音带着笑意："推荐人签字挺漂亮。"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正要凑近，林若雪已经站到身边。她身上的茉莉香比河水还要凉，手指抚过我帆布包磨损的边角："婉清，我在自荐信里提到你了。"
"你说什么？"喉头发紧，像是吞了团棉花。
她睫毛微颤，耳钉在光线下流转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我说感谢那个愿意成全我的好妹妹。当时你说愿意的，不是吗？"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年冬天她发烧到三十九度，我熬整夜给她敷额头；高考前她哭着说考不上怎么办，我握着她的手说一定会帮她。
可她连自己考大学都做不到吗？
"你真的不能自己考大学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林若雪愣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她凑近我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陈教授说......"声音戛然而止，她退后半步，笑容却更深了些，"你别多想，我永远都是你的好姐姐。"
走出校门时，报刊亭老板娘正和人闲聊："听说陈教授最近常往教务处跑......"
老街的风卷起我的衣角。路过婚纱店，音响里放着《梦中的婚礼》。橱窗倒影里，一辆黑色轿车驶过，后座是林若雪的侧脸。
雨水混着眼泪流进嘴角。去年冬天那件毛衣，母亲说太贵了没舍得买。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她舍不得的不是钱，是怕我看清某些真相。
风把什么东西吹到我脚边。低头一看，是张论文扉页，署名林若雪。标题写着《论情感操控与社会关系》。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我蹲下身捡纸时，看见一辆车停在不远处。陈文远独自坐在长椅上，面前散落着几张照片。风吹起来时，我瞥见照片上是我家的老房子。
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谁在翻动旧相册。我望着河面粼粼波光，忽然想起高考作文题目：关于记忆与遗忘的辩证思考。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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