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苑内的每一次授课,对谢渊濯而言,都渐成一种凌迟。
他不再满足于远远窥视。他开始频繁地、以一种兄长的、理所应当的姿态,“恰好”路过梨香苑,或是“顺道”送来些时新果子、精巧玩意,打断那在他看来过于绵长和专注的相处。
每一次闯入,他都精准地捕捉到谢梨脸上那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因沈澂而起的璀璨笑容,以及看到他时,那笑容瞬间变得礼貌甚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打扰的不情愿。
“哥哥,你怎么又来了?”一次,她甚至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虽然很快掩饰过去,拿起他送来的蜜饯道谢,但那瞬间的抱怨,像一根毒针,狠狠扎进谢渊濯的心底。
又?她嫌他来得频繁?打扰了她和那个男人的“雅兴”?
他的目光扫过案上。谢梨面前摆着一盏刚调好的香,她正献宝似的推向沈澂,那姿态亲昵自然,是他从未享受过的。而沈澂,那个低贱的采药人,竟敢那般自然地微微倾身去嗅,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赞许的弧度?他凭什么!
谢渊濯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眼底翻涌的暴戾。他强迫自己勾起一个兄长的温和笑容:“怎么?阿梨不欢迎哥哥?”
谢梨这才察觉失言,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只是先生正讲到关键处呢。”她的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沈澂,带着显而易见的催促,希望他继续。
看她这般情状,谢渊濯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心思,全都系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他这个哥哥,反倒成了多余的、碍事的存在!
最初那点“为她好”的念头早已被妒火焚毁殆尽。什么兄长之责?什么守护之心?全是狗屁!他再也无法用兄长的外衣包裹住自己那颗日益扭曲的心。
他不想再做她的哥哥了!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看着她对另一个男人笑,对另一个男人展现所有的美好和依赖,那原本都应该是属于他的!是他从小守护到大的珍宝!凭什么被一个外人轻易窃取?
一种近乎毁灭的偏执疯狂地滋生。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若是她不能只看着他一人,那他宁愿……宁愿亲手折断她的羽翼,将她牢牢锁在这侯府深院,让她眼里再也看不到旁人!
每一次“偶遇”之后,谢渊濯回到书房,周围的低气压便更重一分。瓷器碎裂的声音开始频繁从书房传出。心腹回禀时愈发战战兢兢。
他甚至开始病态地想象,若那沈澂突然消失就好了。一场意外?一次失踪?只要他消失,阿梨会不会就会变回从前那个只依赖他一个人的妹妹?会不会那双眼睛里,就只会重新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这个黑暗的念头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如同最毒的蛊,在他心中迅速繁殖壮大。
他看着她依旧毫无察觉地、一日比一日更倾慕地望向沈澂,那眼神纯粹而热烈,像最烈的酒,灼烧着他的理智。她越是如此,他心中的暴戾和占有欲就越是汹涌。
“阿梨……”他对着空寂的书房,低声喃喃,声音沙哑而充满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为什么总要看向别人……”
“哥哥……对你不好吗?”
窗外的棠梨开得正盛,洁白如雪,芬芳馥郁。而书房内的男人,眼底却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漆黑泥沼,那里充斥着再也无法掩饰的、想要将明月拽入尘埃的疯狂占有欲。
他们兄妹的的假面,正在寸寸碎裂,露出底下狰狞的、不甘只做兄长的妄念本质。梨香苑的温馨与书房内的阴鸷,形成了愈发尖锐、一触即发的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