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梨哭得撕心裂肺,那句“是不是你们赶他走”的质问,像一根尖刺,扎得侯夫人心口生疼,也让谢擎面色沉肃。
“傻孩子,胡说些什么!”谢擎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上前一步,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女儿颤抖的肩头,“你母亲带你暂离,自有她的考量,但绝非是为了赶走沈先生。”
谢梨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噎着,眼神里全是破碎的不信。
侯夫人也终于从震惊和心痛中回过神来,连忙紧紧抱住女儿,声音带着哽咽和急切解释道:“阿梨,我的儿,你错怪母亲了!母亲怎会故意做让你伤心的事?我们……我们也是刚刚,就在方才,才和你父亲商量……”
她看向侯爷,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继续柔声道:“母亲见你是真心喜爱调香,敬重沈先生,那沈先生也确实是个有才学的。我与你父亲方才正在商议,想着若他品性果真可靠,或许……或许可以请侯爷为他谋个前程,日后……日后也好常来往教导你。我们怎会前脚才想着要留他,后脚就去赶他呢?”
谢梨的哭声渐渐小了些,她愣愣地看着父母,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一颤一颤的。“真……真的?”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巨大的不确定,“你们不是骗我?真的不是你们让他走的?”
“父亲何时骗过你?”谢擎语气肯定,目光沉静地看着女儿,“沈先生不告而别,绝非我与你母亲之意。这其中或许另有缘由。”
听到父亲肯定的答复,又见母亲眼中亦是真诚与心疼,不似作伪,谢梨心中那根紧绷的、名为“被至亲欺骗”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但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并未消退,她反而更加无助,小手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的希望:“那……那先生为什么要走?他去哪里了?父亲,母亲,你们帮我找他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们了!把他找回来……”
她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充满了害怕再也见不到的恐惧。
“好,好,好。”侯夫人连声应着,用帕子细细擦拭女儿的眼泪,心疼得无以复加,“找,一定找!母亲答应你,这就让你父亲派人去寻,定会把沈先生给你找回来,问清楚他为何不辞而别,好不好?”
谢擎也颔首,语气沉稳,给人以强大的安心感:“阿梨放心,父亲这就吩咐下去,让人去查探沈先生的下落。只要他还在大周境内,总能找到的。”
得到了父母双重的承诺,谢梨那颗惶然无依的心才稍稍落定了一些,但依旧抽噎不止,巨大的情绪起伏让她显得格外脆弱可怜。
“好了,莫再哭了,看眼睛肿的。”侯夫人柔声劝慰,揽着女儿的肩,“先跟母亲回房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裳,嗯?然后陪母亲一起用晚膳,你今日都没好好吃东西。”
谢梨此刻全然依赖着父母,乖乖地点头,小手却仍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仿佛怕一松开,这点希望也会消失。她一边跟着母亲走,一边还不放心地回头看向父亲,带着哭腔再三确认:“父亲,您一定要派人去找……一定要把先生找回来……”
“嗯,父亲答应你。”谢擎郑重地点头。
回到梨香苑,侯夫人亲自绞了温热的帕子为女儿敷眼,又帮她重新梳头换衣,动作轻柔,满眼怜爱。谢梨像个失去安全感的小兽,异常乖顺,只是眼神还有些发直,时不时地会走神,显然心思早已飞到了不知在何方的沈澂身上。
晚膳时,桌上虽都是她平日爱吃的菜,她却食不知味,只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多少再用些,不然夜里该饿了。”侯夫人劝道。
谢梨摇摇头,声音细细的:“母亲,我吃不下……”她顿了顿,又抬起眼,怯生生地问,“父亲……派人出去了吗?”
侯夫人心中叹息,面上却带着笑:“已经派出得力的管事带着人去了栖云山附近打听,一有消息立刻就会回报。阿梨要耐心些,寻人需要时间。”
谢梨这才稍稍安心,重新拿起筷子,又勉强自己吃了小半碗粥。
这一夜,梨香苑的灯亮至很晚。侯夫人一直陪着女儿,直到她因哭累而终于昏昏睡去,睡梦中仍不时抽噎一下,眉头紧锁,看得侯夫人心疼不已,为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守了许久。
而侯府的书房内,谢擎也确实连夜派出了心腹之人,一道道指令悄然发出。只是他凝重的面色显示,寻找一个有意消失的采药人,绝非易事。而沈澂的不告而别,也让他心中疑窦丛生,隐隐觉得此事或许并不简单。
夜空沉沉,侯府内,有人忧心忡忡,有人伤心欲绝,而那离去之人的踪迹,却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涟漪散后,再无踪影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