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谁引

不过两日，侯爷谢擎派出的心腹便带回了确切的消息。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谢擎愈发凝重的面色。

心腹垂首禀报：“……属下仔细查访了栖云山左近的农户与药贩，皆言沈先生离去突然，前一日尚见其采药，次日便人去屋空，并未与任何人道别或提及去向。但……”心腹略微迟疑了一下。

“但说无妨。”谢擎声音沉冷。

“但有一樵夫言，曾在沈先生离去前一日午后，见一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骑马至沈先生院外，两人似在院内交谈片刻，那位公子方才离去。根据樵夫描述的形貌衣着……似乎、似乎是世子爷。”

“渊濯？”谢擎的眉头瞬间紧锁，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挥手让心腹退下，独自在书房内踱步。

怎么会是渊濯？他为何要私下去找沈澂？又说了什么，竟让那沈澂不告而别？

谢擎并非愚钝之人，他立刻将此事与之前儿子对沈澂明显的敌意、以及阿梨哭诉时提到的“哥哥之前就不喜欢先生”联系了起来。一股怒意涌上心头，这混账小子，竟敢背着他做出这等事！

他当即命人唤来了侯夫人，将查到的消息与她说了，眉头深锁，语气带着困惑与恼怒：“夫人，你看这……渊濯他这究竟是何意？他为何要私下逼走沈澂？这若是让阿梨知道了，以她那性子，还不知要如何与她哥哥闹！兄妹之情怕是要生出极大的嫌隙！”

侯夫人听完，心中却是猛地一沉，如同明镜一般。她远比丈夫更早窥见儿子那不可告人的心思。渊濯此举，哪里是什么单纯的“不喜欢”，分明是容不得任何男子吸引阿梨的注意力，是那扭曲的占有欲在作祟！

可她不能对侯爷明说。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关乎儿子的名誉和整个侯府的颜面，更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风波。她只能将这份惊惧与了然死死压在心底。

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忧虑，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侯爷息怒。渊濯的性子您也知晓，许是……许是他太过关心妹妹，担忧阿梨被身份不明之人迷惑，行事才激进鲁莽了些。他必是一片爱护妹妹之心，只是用错了方法。”

她巧妙地将动机引向了“兄长过度的爱护”，掩去了那不能言说的阴暗。

谢擎闻言，眉头并未舒展，但怒气稍减，叹道：“即便是爱护，也太过胡闹！如今弄得阿梨如此伤心！”

“事已至此，斥责渊濯已于事无补，反而可能激化矛盾，若让他知晓我们已查出是他，以他的傲气，只怕更不肯低头，与阿梨的兄妹情分真要伤了。”侯夫人冷静地分析着，她深知儿子的偏执性子，“当务之急，是尽快寻回沈先生，解开误会，方能安抚阿梨。”

她看向侯爷，眼神坚定：“此事，便交由妾身来处理吧。侯爷只装作不知内情，继续加派人手，扩大范围寻找沈先生的下落才是要紧。渊濯那边……我自会寻个机会，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一番，让他莫要再插手此事。”

谢擎看着妻子沉稳的模样，心中稍安。他素知夫人处事周到，且维护子女之心不亚于他。如今这般处理，确实是顾全大局、避免兄妹失和的最好办法。他点了点头：“也好，便依夫人之意。寻找沈澂之事，我即刻再加派人手。”

侯夫人微微颔首，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她知道，安抚女儿、寻找沈澂固然重要，但儿子谢渊濯那颗日益偏执的心，才是这个家未来最大的隐患。她必须想办法，既不能让兄妹反目，又要掐灭儿子那不该有的念头，还要成全女儿的心愿……这其中的分寸，何其难把握。

她退出书房，望着沉沉夜色，心中忧虑更深。一场因爱而生、却走向扭曲的风暴，正在侯府之内悄然酝酿，而她，必须成为那个掌舵稳住船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