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意难掩

见那陌生姑娘走远了，谢梨还攥着沈澂的衣袖，小嘴微微噘着，显然并未完全消气，带着点娇蛮的意味继续“审问”：“就算是感谢，也不能……不能那样拉扯嘛！先生以后见了她，是不是还要帮她看脚伤？” 她这话问得有些蛮不讲理，却透着一股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浓浓醋意。

沈澂见她依旧不依不饶，甚至越说越离谱，心中不禁有些着急。他素来从容淡定，此刻却生怕她真的误会，坏了心情。也顾不得这是在人来人往的街边，语气变得急切起来，解释得比方才更加认真：

“小姐！绝无下次！今日实属意外。沈某行医救人乃本分，事后绝无再多牵扯之理。那姑娘想必也是一时情急，日后断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沈某可以向小姐保证！”

他神色郑重，甚至带上了几分罕见的焦急，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仿佛她的喜怒于他而言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谢梨原本也就是心里酸涩，借题发挥小小地闹一下脾气，此刻见他如此急切地解释，甚至还要“保证”，那副生怕她不信的模样，与她平日里熟悉的沉稳先生判若两人。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底那点残存的不开心瞬间烟消云散，像是被阳光驱散的薄雾。她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好啦好啦，我信先生便是！先生急起来的样子……真好玩！”

见她终于展露笑颜，沈澂这才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耳根微微发热，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模样，只是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既然碰上了，先生也一同进来帮我们看看料子吧？先生的眼光定是好的！”谢梨心情大好，自然而然地又拉起沈澂的衣袖，便要往云锦坊里走。

一进铺子，就看到谢渊濯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匹深色云锦前，身形挺拔却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人，尤其在谢梨那刚刚松开沈澂衣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哥哥！”谢梨毫无所觉，笑着跑过去，“你也不等等我。”

谢渊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淡，然而那话语深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丝冰冷的意味，尽管他极力掩饰：“你不是要去和‘先生’说话吗？哥哥怎好打扰。”那“先生”二字，咬得略微有些重，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疏离。

若是旁人，或许能听出这话里的不对劲。但谢梨心思单纯，只当哥哥是怪自己丢下他跑开，又带着点兄长常见的、对妹妹突然被“外人”吸引的小小不满。

而沈澂听了，也只是微微颔首致意，神色如常。他心中所想与谢梨类似，只觉得这是世子爷作为兄长，见自家妹妹与一个外男走得近，心生不快和些许“自家白菜被猪盯上”的警惕，乃是人之常情，并非是针对他本人有什么特别的恶意。他并未往其他更深、更扭曲的方向去想。

于是，沈澂坦然应对，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见过世子。方才路上偶遇熟人，耽搁了片刻，累世子和小姐久等了。”

谢渊濯见他这副浑然不觉、甚至显得自己小气的模样，心中那股邪火更是烧得旺盛，却又无法发作，只能冷冷地“嗯”了一声，不再看他们，转身继续佯装挑选布料，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谢梨却兴致勃勃地拉过沈澂，开始在一匹匹流光溢彩的布料间穿梭，不时拿起一匹在他身上比划，询问他的意见。

“先生你看这匹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怎么样？衬你吗？”

“这匹海棠红的织金缎给母亲做件外衫可好？”

“哥哥好像喜欢深些的颜色……”

她清脆欢快的声音在店铺里回响，沈澂温和应答的声音偶尔夹杂其中。而谢渊濯则像一道冰冷的影子，沉默地伫立在繁华锦绣之间，与那边的温馨融洽格格不入，心中的醋海翻波，唯有他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