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谢梨哭得浑身发抖。她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又沉又闷,透不过气。
她气,气那个女子竟然敢碰先生,还给先生换了衣服!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她就觉得心里酸得冒泡,像喝了一大碗没加糖的酸梅汤,涩得她只想发脾气。
可她更心疼,心疼先生一个人病倒在家门口,没人照顾,才会让那个女子“趁虚而入”。如果他住在侯府,如果自己在他身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两种情绪在她小小的胸膛里打架,搅得她难受极了。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这么不讲道理。在她的世界里,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生气了就要表现出来,委屈了就要哭出来,自然会有父亲母亲、甚至哥哥来哄她,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可现在,哄她的人来了,她却觉得更委屈了。
沈澂强撑着虚软无力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追了出来。高烧未退,他脚步虚浮,眼前阵阵发黑,只得一手扶着门框勉强站稳。冷风吹在他发烫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他看着树下那哭得小肩膀不停颤抖的背影,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
“小姐……”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歉意,“别哭了……是沈某不好……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他不得不停下来喘息,脸色更加苍白。
听到他虚弱的声音和咳嗽,谢梨的心揪了一下,但那股莫名的怒气和孩子气的委屈还是占了上风。她非但没有转身,反而哭得更凶了,边哭边跺脚:“你走开!我不要听!你让那个人给你换衣服去!不要管我!”
她的话像小孩子赌气,毫无逻辑,却带着最直接的伤人力量。
沈澂被她这话噎得胸口发闷,更是焦急。他想上前,却浑身无力,只能靠着门框,艰难地继续解释:“小姐……你听我说……我当时昏迷不醒,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位姑娘只是好心相助,并无他意……你若生气,只管生我的气,是我不该病倒,不该让你担心……”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更何况对一个正在气头上、只凭本能情绪行事的孩子来说,根本听不进去。
谢梨捂住耳朵,用力摇头:“不听不听!你就是让她碰了!你就是让她看了!我讨厌这样!我讨厌!”她哭得语无伦次,只知道重复着最在意的事情,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沈澂看着她如此抗拒,急火攻心,加上病体虚弱,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幸好及时扶紧了门框。
一直冷眼旁观、心中醋海翻腾的谢渊濯,看到沈澂这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模样,再看着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妹妹,眉头拧成了死结。他既恨沈澂惹出这些事端,又心疼妹妹哭成这样,更无法眼睁睁看着沈澂真在自家妹妹面前病倒出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暴戾情绪,大步上前,先是伸手一把扶稳了摇摇欲坠的沈澂,冷声道:“自己病成什么样不清楚吗?滚回去躺着!”语气虽冷硬,却到底是没让他真的倒下。
随后,他走到谢梨身后,看着妹妹哭得一抽一抽的背影,叹了口气,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阿梨,不许再闹了。”
谢梨听到哥哥的声音,哭声顿了顿,却还是不肯回头。
谢渊濯看着地上被眼泪打湿的小片泥土,再看看屋里那个脸色惨白、靠门喘息的男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烦躁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妹妹这通脾气,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心里装了那个人。
而这个认知,比任何事都让他感到刺痛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