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明珠

马车轱辘碾过路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厢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谢渊濯背靠着车壁，面色依旧冷硬如冰，下颌线紧绷，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心中的怒火与妒火并未因离开那个院子而平息，反而在寂静中愈发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谢梨怯生生地坐在一旁，偷偷打量着哥哥可怕的脸色。她知道这次是自己胡闹过头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哥哥大发雷霆。她从未见过哥哥气成这样。

害怕和委屈过后，看着哥哥紧绷的侧脸，她又有些后悔和心疼。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拉住谢渊濯紧握成拳放在膝上的手……的衣袖一角，轻轻晃了晃。

“哥哥……”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浓重鼻音，软糯得像裹了蜜糖，“你别生气了……阿梨知道错了……阿梨只是、只是太生气了，才口不择言的……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

她仰起小脸，眼睛红红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努力做出认错撒娇的模样，“哥哥，阿梨以后听话，再也不那样了……你别不理阿梨好不好？”

女孩服软撒娇的声音，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一点点害怕被抛弃的委屈，像最轻柔的羽毛，精准地拂过谢渊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紧绷的心防几乎是瞬间就塌陷了一角。

他垂下眼眸，看着妹妹那双依旧水光潋滟、带着恳求望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红肿的鼻尖，听着她软糯的道歉……所有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消散了大半。

他终究是对她狠不下心肠。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谢渊濯身上的冷硬气息缓和了下来。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腹有些粗糙，动作却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声音虽然还有些低沉，却已然没了之前的厉色：“……没有不理你。”

只是短短四个字，却让谢梨瞬间安心下来。她知道哥哥这是不生气了。她立刻破涕为笑，甚至得寸进尺地用小脸蹭了蹭哥哥帮她擦眼泪的手指，像只撒娇成功的猫咪：“哥哥最好了！”

然而，谢渊濯的心中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指尖传来她脸颊细腻温软的触感，看着她重新绽放的、全然依赖信任的笑容，他的心底却涌起一阵更深的酸楚和无力感。

她这般轻易地就能牵动他的所有情绪，一个眼神一滴眼泪就能让他缴械投降。可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她此刻的道歉和撒娇，她之前的愤怒和眼泪……却全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嫉妒如同毒蛇，再次狠狠地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该放手吗？

像母亲说的那样，试着去接受，甚至促成，只为了让她永远留在身边？扮演一个宽容的、疼爱妹妹的兄长角色？

可是……真的好难。

光是想象她日后会对另一个男人露出更多娇羞的笑容，会为另一个男人伤心落泪，会与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他就觉得心如刀割，那股想要将她牢牢锁在身边、不让任何人觊觎的疯狂念头就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他看着眼前对自己毫无防备、笑靥如花的妹妹，心中一片苦涩的茫然。

他到底该怎么办？

放手，看着她投入别人怀抱，他做不到。

不放手，他又能如何？难道真要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让她恨自己吗？

马车依旧平稳地行驶着，载着心思各异的兄妹二人，驶向那雕梁画栋、却仿佛笼罩着无形枷锁的侯府。谢渊濯的手无意识地收拢，仿佛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徒劳地松开。

掌中的明珠，似乎无论握紧还是放开，都注定要让他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