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那个声音还在，不吵不闹，但就是赖着不走。像极了当年截教食堂里蹭饭不走的老道士，你赶他十次，他能笑十一回。
申公豹系统？
我试探着开口
申公豹你还真在啊。
没回应。
我抬手敲了敲太阳穴
申公豹喂？启动键是不是按错了？要不要重启一下？
依旧沉默。
我叹了口气，盘腿坐正。神识往眉心一探，顿时感觉有股冰凉的东西顺着经脉往下溜，跟喝了一口过期酸奶似的，反胃又上头。
下一秒，面前空气扭曲了一下。
一道半透明的影子缓缓浮现，趴在我跟前，三只眼睛齐刷刷盯着我。
我差点跳起来。
那是个白虎，但不是普通的白虎。它通体发灰，像是被海水泡久了褪色的布偶猫，额头上多了一只竖眼，眼神冷得像冬天早晨踩到地上的铁皮桶。
系统宿主无需理解，只需执行。
它开口就是一句标准AI客服语调。
我愣住
申公豹你这造型……是封神界的Siri？
它不理我，爪子一挥，空中弹出一块光幕。
画面里是个穿金袍的神祇，正坐在供桌前狂吃贡品。猪头啃一半扔地上，酒坛子倒着灌，旁边百姓跪成一片，额头都磕出血了，他看都不看一眼。
系统赵庚，东海沿岸香火正神，掌管七十二村祭祀供奉。
系统冷冰冰报数
系统近三十年累计截留香火九成以上，导致辖区护法灵力枯竭，水患频发。
光幕切换。
一间破庙外，几个渔民抬着棺材哭嚎。孩子躺在里面，浑身湿透，嘴唇发青。镜头拉远，河面上浮着几具尸体，全是溺亡的。
系统去年秋汛，本可预警三日。赵庚为敛财，封锁神谕，致三百二十七人丧生
我拳头慢慢攥紧。
系统继续放
系统另查实，其暗中豢养水怪‘黑鳞蛟’，假借天灾之名驱使作乱，再以‘祈福消灾’为由收取重金。
画面最后定格在他一脚踹翻供桌，对着老妇人大吼
系统再不交香油钱，明年你家坟头都淹！
我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这哪是神仙，这是收保护费的黑社会头子！
申公豹所以……第一个任务，就是扳倒他？
系统正确
系统收回光幕
系统三日内完成证据收集并提交审判链，成功晋升神权监督使，失败魂飞魄散。
我翻了个白眼
申公豹你这KPI制度比天庭还狠
系统这不是制度，是规则迭代。
我冷笑
申公豹那你倒是给点资源啊。我现在连海螺令都炸了，法力只剩三成本事，拿什么去查一个备案正神？他一句话就能让天庭派兵围我。
系统没说话。
然后——
啪。
一张符纸凭空出现，飘到我脸上，贴鼻梁中间。
我拿下来一看，黄纸红字，写着“时光溯源符”五个大字，底下还有行小字：限用一次，追溯范围≤7日，地点绑定需滴血激活。
申公豹靠，这玩意儿还能退货吗？
我嘟囔
申公豹我要的是法宝，不是考古许可证
系统没有更多支援
系统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捏着符纸，指节发白。
外面风声呼啸，密室里的符纹忽明忽暗。
我知道我现在很弱。弱到虾兵都能质疑我的命令，弱到洪敖来一趟我就得拼命保命。但我更清楚一件事——
如果我不动，三天后，洪敖会再来。
这次不会再有奇迹。
除非我能证明自己有价值。
除非我能用这个系统，重新站上牌桌。
我深吸一口气
申公豹巡查水患，是最合理的借口。
系统不动。
申公豹以断浪礁为起点，沿岸走访村落。名义上是考察灾情，实际上用这张符，还原事发当天的真实情况。
我越说越快
申公豹只要拿到赵庚违法的影像证据，就能绕开天庭审批流程，直接触发系统审判机制。
系统逻辑成立
系统终于点头
系统但提醒：一旦被发现使用非法监察手段，将视为亵渎神律，后果自负。
我笑了
申公豹我都卡在榜尾十万年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它没接话，只是三只眼睛同时眨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它不像机器。倒像是……某个被困在规则里的老家伙。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符纸，轻轻摩挲边缘。以前我觉得封神榜是终点。
现在看来，它是账本。而我，是来算账的。
申公豹你说赵庚垄断香火？
我突然抬头
申公豹那他有没有固定巡查路线？会不会定期现身庙宇？
申公豹每月初七、十七、廿七，现身龙口村主庙接受朝拜。
系统下次现身，正是明日
我眯起眼
申公豹那就从那儿开始。
我把符纸贴在胸口，闭上眼，试着用残存神识连接它。一股细微的波动从心口扩散，像是往死水里扔了颗石子。
可行。
只要我能混进庙里，找个关键位置滴血激活，就能看到过去七天内发生的一切。
包括——他如何纵容水怪伤人。
包括——他如何威胁百姓闭嘴。
我想起刚才画面里那个孩子的脸，那么小，还没长大，就被当成祭品一样的牺牲。
截教讲什么？顺天应人，护佑苍生。
我不是什么好人，当年也干过不少混账事。但至少，我没踩着凡人的头往上爬。
这种神，不该留在榜上。
我睁开眼，语气变了
申公豹告诉我，系统。如果我完成了任务，下一个是谁？
系统数据未解锁
申公豹那我的权限能升到多少级？
系统初始为‘辅神’，每替换一位失德正神，提升一级，最高可达‘监天使’。
申公豹听起来挺牛。
系统前提是活着
我咧嘴一笑
申公豹放心，我现在不想死了。刚找到人生第二春
系统沉默片刻，忽然道
系统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趋于稳定，战斗意志恢复至67%
申公豹哟，还会体检？
系统这是必要评估。宿主若持续低迷，系统将自动转移载体。
我心头一紧
申公豹等等，你是说……你可以换人？
系统当然
它冷冷道
系统你不是第一个候选者。
我愣住。
原来我不是天选之子。
我只是……最后一个没放弃的倒霉蛋。
难怪它态度这么冷，不是助手，是监工。不是伙伴，是考官。
好得很。
我拍了拍裤子站起来，把海螺令的残片塞进怀里。
这东西不能再用了，但它得留着。
留着提醒我自己——曾经我也以为，权力就是一根能吹响风浪的破螺号。
现在我知道，真正的权力，是让人不敢睁眼说谎，我走到墙边，伸手抹掉符纹上一层灰。
明天，我要去龙口村。不去当神仙。去当判官。
申公豹系统
我低声问
申公豹如果我在调查中被人攻击，你会救我吗？
系统不会
它答得干脆
系统你死亡概率超过83.6%时，我会启动迁移程序
申公豹真贴心
系统我只是遵守规则
我点点头，不再多问。
转身面向密室角落的水盆——那是唯一能映出我模样的地方。
水面晃荡，照出一张苍白的脸。胡子拉碴，眼袋发黑，第三只眼依旧闭着。
不像神仙，像失业十年还赖在家里不搬走的表哥。
但眼睛里的光，回来了。
我盯着水里的自己，一字一句说：
申公豹申公豹，你要是再怂一次，就真的只能去当海底垃圾回收员了
说完，我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凉意刺骨，很好。
清醒了。
我坐下，把溯源符压在掌心，开始默记系统提供的龙口村地形图。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面风停了。
虾兵们早已睡下。
而我，睁着眼，等天亮，明天第一件事——召集所有还能动的虾兵，编个理由出发。
就说我要巡灾。
谁也不知道，我是去掀神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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