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

我站在云华阁外，手指紧紧攥着那叠泛黄的册子。夜风卷过檐角铜铃，发出几声空荡的响动。暗卫已经探过路，说柳妃尚未歇下，正坐在妆台前梳头。

“娘娘，时辰到了。”小菱轻声提醒，她手里提着灯笼，火光在夜风里一晃一晃。

我没应声，只抬脚往前走了两步。暗卫推开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有人在我心里轻轻拉了一把弦。

柳妃果然还没睡，正对着铜镜拔簪。听见声响，她回过头来，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微微一滞。

“皇后娘娘深夜来访，莫非是要赐我一死？”她语气轻佻，嘴角带笑，却掩不住眼底的惊疑。

我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册子往案上一摔。纸页翻飞，扬起一阵灰尘，在烛光下缓缓飘落。

她低头看了看，眉头皱起：“这是什么？”

“御膳房七月初九的药材记录，”我开口，声音冷得像刀，“沈如意那天领了十两紫河车。而你，就在当天夜里，让人送了一壶加了半片碎瓷的药过去。”

她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平静：“沈如意的话你也信？她不过是个宫女出身，说的话能作数吗？”

我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两步：“你以为我会只凭她一面之词？太医署的方子我也查过了。母亲喝下的那剂汤药，原本不该有紫河车这味药。可偏偏那晚，就混进了相冲的药材。”

她终于抬起头，眼神有些慌乱：“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亲眼看见她埋瓷片。”我盯着她的眼睛，“那天夜里，我藏在偏殿屏风后，看见她把一片碎瓷埋进炉灰。我还看见你站在门外，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她猛地站起身，凳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你是故意的！”她咬牙切齿，“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你是故意让沈如意去送药！”

我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否认。

她忽然笑了，笑声尖锐而凄厉：“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比我们干净吗？苏家那些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我心头一震，但她没机会再说下去了。

“够了。”我冷冷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是干净人。但我至少不会为了上位，亲手害死一个无辜的女人。”

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忽然，她抓起妆台上的一根金簪，朝我刺来！

我本能地往后一退，暗卫立刻出手，将她手腕抓住。金簪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挣扎着，尖叫道：“你以为你是正义的？你不过是另一个棋子罢了！你们苏家、顾言、李公公……你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以为你真的了解你母亲吗？你以为你父亲真的爱你吗？”

我盯着她，眼神不动。

“你配不上知道真相。”我说。

她瞪大眼睛，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暗卫封了哑穴，动弹不得。

“把她关起来。”我转身往外走，“明天呈报皇上。”

小菱跟上来，低声问：“娘娘，您真不打算查顾言的事了？”

我脚步一顿，望着夜色沉沉的宫墙。

“查，”我说，“但现在不是时候。”

她没再问，只是默默跟着我。

走出云华阁，夜风卷着落叶从脚边掠过，远处传来更鼓声。丑时三刻了。

我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心里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

她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眼角还挂着泪痕。我握着她的手，听她说最后一句话：“挽晴……活下去，别让他们欺负你。”

我一直记得这句话。

可我知道，她若泉下有知，怕是也不会希望我变成现在这样。

但我不后悔。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

只有这样，我才能替她讨回公道。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是暗卫押着柳妃出来。她被点了哑穴，无法言语，只能用眼神恨恨地看着我。

我没看她，只是继续往前走。

“娘娘，”小菱忽然开口，“柳妃最后说的那句话……‘顾言不是你想象的那个人’，您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沉默片刻，才低声说：“当然好奇。但我更想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

小菱没再说话。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也在想。

顾言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会对我的身世那么清楚？

他又为什么要帮我？

这些问题，我都想不明白。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他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柳妃，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惜，她现在已经不能说了。

我抬头望向天际，月亮已经西斜，夜色愈发浓重。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人心上。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而这场复仇，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