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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木偶泣血

玄明神帝

夜色如墨,将杂役院彻底吞没。油灯熄灭后,屋内唯一的光源便是窗外疏漏的惨淡星光,勉强勾勒出桌椅床铺的模糊轮廓。

李瑾苏盘坐于黑暗,五心朝天,心神沉入丹田。

那米粒大小的混沌漩涡正缓缓旋转,如同宇宙初开的微缩奇点,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包容与吞噬之力。它正以极其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梳理、调和、转化着体内那些狂暴的异种能量。

灵印残留的死气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心脉最深处,依旧顽固地散发着阴寒,但在混沌漩涡持续不断的磨蚀下,其范围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一丝丝缩减。

痛楚依旧,却已从纯粹的破坏,转变为一种破而后立的淬炼。

李瑾苏的意识攀附于帝魂之上,冷静地观察、引导着这一过程。他对混沌漩涡的掌控正随着其壮大而逐渐增强。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若能寻得更多至阳或混沌属性的灵物,此过程必将大大加快。

就在他心神沉浸,物我两忘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直透灵魂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贴身收藏的那枚……暗沉金属片!

李瑾苏骤然惊醒,帝魂瞬间回归,神识扫向四周,确认并无外敌入侵。

是那金属片!

他立刻将其从怀中取出。只见这枚一直冰凉的金属片,此刻竟微微发烫,表面那些原本肉眼不可见的、星辰脉络般的细微纹路,正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幽蓝色光芒,明灭不定。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无尽悲伤、愤怒、不甘与……一丝微弱祈盼的复杂情绪波动,正从中弥漫开来,如同无声的潮水,冲击着他的心神!

这情绪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残存的执念,一段被封印的遗言!

李瑾苏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沉入金属片,帝魂之力小心翼翼地接触那些发光的纹路。

刹那间,眼前的黑暗褪去!

他“看”到的,不再是破屋的景象,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破碎不堪的虚无。无数巨大的、冰冷的金属残骸和断裂的符文石柱寂静悬浮,如同巨神的坟墓。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却残破的巨城轮廓,其风格古老而奇诡,绝非青界乃至他所知的任何一界所有。

巨城死寂,毫无生机。

而在视野的最中央,最近处,漂浮着一具……残破的“木偶”。

那木偶约莫人形,却并非木质,而是由某种暗沉如黑曜石、却又带着金属光泽的特殊材料制成。它的工艺精湛无比,五官模糊却透着一种诡异的悲怆感,身体关节处刻满了无法理解的微型符文,此刻大多已然黯淡破碎。

它残缺不全,一条手臂和半邊头颅不翼而飞,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边缘参差不齐,仿佛被什么巨力强行撕裂。

此刻,这具残破的“木偶”,正面向着他(或者说,面向着金属片的方向)。它那仅存的一只眼睛,是由一颗早已失去光彩的灰色晶石雕琢而成,空洞地望着。

没有声音。

但那股滔天的悲怆与不甘,却如同实质般从它残破的身躯内涌出!

紧接着,一幕幕残缺破碎、闪烁不定的画面,如同疾风骤雨般强行涌入李瑾苏的脑海!

* 巨城巍峨,流光溢彩,无数形态各异的“居民”(有些似人,有些则完全由光或金属构成)安居乐业,天空中悬浮着奇异的舟楫,一派繁荣昌盛……

* 骤然,天穹裂开!无尽的、污秽的漆黑触须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吞噬光线,污染一切!无数狰狞扭曲、不可名状的怪物从中涌出,疯狂杀戮!

* 城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无数“居民”奋起反抗,能量光束与符文阵法照亮星空,战斗惨烈到极致……

* 那具“木偶”(或者说,与它同一形态的无数个体)冲在最前线,它们动作迅捷,力量巨大,身体符文亮起,爆发出惊人的战力,与怪物同归于尽者不计其数……

* 画面一转,城市已化为废墟,抵抗者节节败退。最初看到的那具“木偶”正与其他几个同伴,护送着一道模糊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核心”,在废墟与怪物中艰难穿梭,且战且退……

* 最后,在一个布满管道的幽暗角落(那环境,竟让李瑾苏隐隐感到一丝熟悉),追兵逼近!护送者接连战死!那具“木偶”猛地将手中的“核心”塞入墙壁一处暗格,旋即转身,引爆了自身所有的能量符文!

* 毁灭的白光吞噬了一切……最后的画面,是它那只灰色的眼睛,在彻底破碎前,望向暗格方向,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嘱托……

所有的画面戛然而止。

那股汹涌的情绪浪潮也随之退去。

李瑾苏猛地喘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发现自己仍坐在破屋的黑暗中,掌心那枚金属片的光芒已然黯淡,温度也逐渐冷却,恢复了之前的沉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梦。

但帝魂深处残留的那份悲怆与震撼,以及那段清晰无比的破碎记忆,无比真实地告诉他——刚才他所“看”到的,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景象!

一段属于某个未知文明、某个名为“令偶罗城”的……最后悲歌!

那金属片,并非什么法器或钥匙……它是一段记忆的载体,一个文明的墓碑,一份……最后的遗言与托付!

那具自爆的“木偶”,在最后关头,将它所守护的“核心”(或许就是他手中这枚金属片)藏匿了起来,并将这段记录烙印其中,期望有朝一日,能被后来者发现。

而父亲……他当年在黑矿坑深处,发现的难道不仅仅是矿石?他找到了这枚记载着“令偶罗”毁灭景象的金属片?他标注在地图上的“令偶罗城”,并非指代一座真实的城市,而是指……这枚金属片所记录的、那座毁灭之城的遗迹所在?!

父亲是否解读出了其中的信息?他深知此物事关重大,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故才将其藏得如此隐秘,并用只有特定方式才能察觉的灵墨留下线索?

李瑾苏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他再次看向掌心那枚恢复平静的金属片,目光已然完全不同。

这不再是一件单纯的物品,它承载着一个文明的重量,一段惨烈的历史,以及一个……未尽的嘱托。

“木偶”最后的那一眼,充满了不甘与祈盼。它们在期盼什么?复仇?重建?还是仅仅希望它们的文明,不被彻底遗忘?

而这一切,又与御兽宗地下的阴谋、与武古山府、与林瑶月……又有何关联?那毁灭“令偶罗”的漆黑触须与不可名状的怪物,让他隐隐感到一丝熟悉的不安……

线索依旧混乱,但一幅更大的画卷,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一角。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理清头绪之时——

“铛——!铛——!铛——!”

李家宗祠方向,突然传来了急促而沉闷的钟声!一连九响!

这是……家族最高等级的紧急召集令!唯有发生关乎家族存亡的大事时,才会敲响!

深更半夜,突然敲响九响警钟?!

李瑾苏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远处,原本寂静的李家大宅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蜂巢,瞬间炸开!无数脚步声、惊呼声、灵力波动声由远及近,迅速蔓延开来!

“怎么回事?!”

“警钟九响!敌袭?!”

“快!去宗祠广场!”

混乱的人声鼎沸之中,几个惊慌失措的声音格外刺耳:

“不好了!守…守护宗祠的‘青木傀卫’……突然……突然全部失控了!”

“它们……它们在哭啊!眼睛里流出血红色的灵液!!”

“疯了!全都疯了!见人就攻击!”

青木傀卫?那是李家世代传承、守护宗祠的傀儡道兵,虽无灵智,却力大无穷,悍不畏死,且绝对服从持有宗祠令牌的长老指令。它们怎会突然集体失控?甚至……泣血?

李瑾苏瞳孔骤然收缩。

宗祠……傀儡……泣血……

他猛地低头,看向掌心那枚冰冷的金属片。

令偶罗城……木偶……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

巧合?

还是……某种跨越了时空的、绝望的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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