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山的雾气是黑色的。
李瑾苏牵着古烈的手,脚下的碎石发出“咔嚓”声,像是踩碎了干枯的骨头。他们已经在雾中走了三个时辰,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灵力探知被压缩在三尺之内,唯一的指引,是李瑾苏腰间的母亲木偶——它每隔片刻就会轻轻颤动,指向左侧的山谷。
“这雾有问题。”古烈低声道,他的伤口在雾中隐隐作痛,符纸的金光黯淡了许多,“刚才摸到的树干,手感像人皮。”
李瑾苏猛地停步,转头看向身旁的古树。树皮黝黑开裂,用指尖一刮,竟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肌理,凑近闻,有淡淡的血腥味。他将母亲木偶举到树前,木偶胸口的符纸突然亮起,在树干上投射出一行血字:“骨林,生人勿入。”
“骨林?”古烈握紧长剑,剑身在雾中泛着冷光,“黑煞教的典籍里提过,无妄山深处有片骨林,是上古战场的遗迹,据说埋着十万战死将士的骸骨,怨气极重。”
话音刚落,雾气突然翻滚起来,隐约露出远处的轮廓——那不是树木,而是密密麻麻的白骨,有的直立如碑,有的交缠成山,最高的那根白骨柱上,似乎还挂着残破的甲胄。
母亲木偶剧烈颤动,指向白骨柱的方向。李瑾苏深吸一口气,将木偶塞进怀里,沉声道:“走。”
踏入骨林的瞬间,脚下的碎石变成了指骨,咔嚓作响。雾气中传来呜咽声,像是无数人在哭泣,又像是甲胄摩擦的声音。古烈突然拽住李瑾苏,指向左侧:“看那些白骨的排列。”
李瑾苏望去,只见散落的骸骨竟组成了一个个诡异的阵型,与黑煞教祭坛的聚魂阵同源,只是规模更大,怨气更浓。最中心的白骨柱上,挂着的甲胄突然动了动,头盔里亮起两点红光。
“是阴兵。”古烈声音发紧,“被怨气操控的战死士兵,刀枪难入,只能用净化类的灵力才能克制。”
他刚说完,那些白骨阵突然转动起来,骸骨摩擦着“咔哒”作响,从阵眼处涌出黑色的雾气,凝聚成身披甲胄的士兵形态,手持骨刀,一步步逼近。
李瑾苏立刻取出母亲木偶,灵力注入其中,木偶胸口的符纸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形成一道屏障。阴兵接触到金光,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黑烟消散,但更多的阴兵从白骨阵中涌出,屏障上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这样下去撑不住。”李瑾苏额头冒汗,他能感觉到母亲木偶的灵力在快速流失,“必须找到阵眼。”
古烈环顾四周,突然指向白骨柱顶端:“你看那甲胄的肩甲,有个太阳纹,和你父亲画像上的一样!”
李瑾苏抬头望去,白骨柱顶端的甲胄肩甲上,果然刻着个三足金乌纹,与家中画像上父亲战甲的纹饰分毫不差。母亲木偶在此刻猛地炸开强光,竟拖着李瑾苏向前飞去,古烈连忙提剑跟上,剑气劈开迎面而来的阴兵,火花溅在骨刀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靠近白骨柱才发现,所谓的“柱”,是由数万根脊椎骨堆砌而成,每根骨头上都刻着细密的符文。甲胄挂在顶端,头盔下没有头颅,只有一团浓郁的黑雾,黑雾中隐约能看到张模糊的脸,正痛苦地嘶吼。
“是父亲?”李瑾苏心中巨震,母亲木偶突然挣脱他的手,飞向那团黑雾,符纸与黑雾接触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黑雾剧烈翻滚,露出更多的脸——那是无数士兵的面容,都在痛苦挣扎。
“不是阴兵,是被禁锢的生魂。”古烈恍然大悟,“这白骨林是个巨型锁魂阵,把战死将士的生魂锁在这里,供黑煞教提炼怨气!”
母亲木偶的符纸越来越亮,竟开始燃烧起来,化作金色的火焰包裹着黑雾。那些痛苦的面容渐渐平静,朝着李瑾苏的方向微微颔首,然后化作光点消散。白骨柱上的符文逐一熄灭,阴兵们动作迟缓,最终瘫倒在地,变回散落的骸骨。
当最后一个生魂消散时,母亲木偶的符纸也燃尽了,只留下桃木本体,眉眼间的神韵却更加清晰,仿佛母亲在微笑。李瑾苏接住木偶,发现它的底座多了一行刻痕:“你父亲还活着,在黑煞教总坛。”
雾气渐渐散去,骨林露出真实的面貌——白骨之下,是翠绿的草地,阳光穿透云层洒下,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那些白骨阵化作粉末,融入土壤,只有顶端的甲胄坠落下来,在地上砸出个坑。
古烈捡起甲胄的肩甲,太阳纹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这是皇家禁军的制式,你父亲果然不是普通人。”
李瑾苏握紧母亲木偶,指尖摩挲着新出现的刻痕。他知道,下一站,必须是黑煞教总坛。无论父亲是敌是友,是生是死,他都要找到答案。
而腰间的木偶,依旧温暖,仿佛在说:“别怕,妈妈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