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医院的走廊上。重症监护室的灯亮得刺眼,透过洁净的玻璃,能清晰地看到病床上那个被各种管子缠绕的身影。东方末的脸色依旧是纸一样的白,嘴唇毫无血色,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在呼吸
蓝天画站在玻璃外,指尖几乎要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三个小时,双腿发麻,却丝毫没有挪动的念头。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看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波纹,听仪器发出的规律“滴滴”声,那声音此刻成了她心里唯一的慰藉
东方玥坐在旁边的塑料椅上,头靠着墙壁,眼睛红红的,却强撑着没再掉眼泪。她攥着手机,屏幕上是给家里报平安的消息——“哥手术顺利,还在观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医生找家属谈话时,语气里的谨慎和担忧,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东方玥天画姐,你去那边坐会儿吧(哑着嗓子开口)我哥要是醒了,看到你这样,又该瞪人了
她太了解自己哥哥了,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比谁都在意蓝天画
蓝天画(轻轻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就在这儿站着,不碍事
她怕自己一转身,就错过什么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响了一声,洛小熠提着保温桶走了过来,百诺跟在他身后
洛小熠阿姨让厨房炖了鸽子汤,医生说等他能进食了,喝点汤好得快(把保温桶放在地上,往玻璃里看了一眼)情况怎么样?
蓝天画(声音有些发涩)还是老样子
百诺(走到玻璃前,仔细观察着监护仪上的数据)心率和血压都还算稳定,应该……
她的话还没说完,监护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报声!
“嘀——嘀——嘀——”
那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走廊的宁静。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猛地一缩,齐齐看向玻璃内——原本跳动的绿色波纹,突然变得紊乱,线条剧烈起伏,紧接着,猛地拉成一条平直的横线!
东方玥哥!(失声尖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扑到玻璃上,双手拍打着玻璃)哥!你醒醒!
蓝天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眼前阵阵发黑。她看着那条平直的线,听着那刺耳的警报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已经脱离危险了……
监护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冲了进去,迅速围到病床边。有人推来除颤仪,有人剪开东方末的病号服,有人在快速核对药物。电击板贴上他胸口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弹了一下,监护仪上的线条却依旧平直
“肾上腺素1毫克!”
“准备第二次除颤!”
医生的指令声透过玻璃传出来,清晰而冷静,却让外面的人的心揪得更紧
蓝天画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想冲进去,双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里面的人忙碌,看着东方末躺在那里,毫无反应。那些平日里熟悉的管子和仪器,此刻看起来像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连一丝生机都不肯泄露
洛小熠(一把抓住想要冲进监护室的东方玥,声音嘶哑)别添乱!相信医生!
可他自己的手,也在控制不住地发抖,风翎在他肩头不安地唳鸣,用喙不断蹭着他的脖颈
百诺的脸色也白了,她紧盯着玻璃内的情况,指尖掐进了掌心。作为校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术后突发的心脏骤停,意味着什么。可她还是攥紧了拳头,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再坚持一下,东方末,你给我再坚持一下!
凯风拄着拐杖,和沙曼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踉跄着走到玻璃前,看着那条刺眼的直线,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响,差点栽倒在地,被沙曼死死扶住
沙曼(对着里面大喊)医生!怎么样了?
里面的医生没有回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病床上。第三次除颤过后,监护仪上终于出现了微弱的波动,像风中残烛般闪烁了几下,又差点拉平
“继续按压!”
“心率在回升!慢点,稳住!”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走廊里只剩下警报声、医生的指令声,还有东方玥压抑的哭声。蓝天画的视线渐渐模糊,她想起东方末在坦克舱里对她说“留在你身边”,想起他把草莓蛋糕偷偷放在她桌上,想起他在暴雨中扑过来将她推开的背影……
蓝天画不可以……(喃喃自语,泪水汹涌而出)阿末,你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不知过了多久,那尖锐的警报声终于停了。监护仪上重新跳出起伏的绿色波纹,虽然依旧微弱,却稳定了下来。医生摘下口罩,松了口气,对着外面比了个“暂时稳定”的手势
所有人都像被抽走了力气,瘫软在地。东方玥靠在百诺身上,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凯风扶着墙壁,额头抵着冰冷的墙面,肩膀剧烈地颤抖
蓝天画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望着玻璃内那个依旧沉睡的人,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伸出手,隔着玻璃,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
蓝天画阿末(哽咽着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等你,多久都等……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着每个人脸上的疲惫与后怕。监护仪重新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在诉说着一场与死神的拉锯战,尚未结束
最痛的不是失去,而是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微光,又被狠狠拽回黑暗。可只要那丝光还在,就有人愿意站在原地,等一场跨越生死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