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皇后的光珀链》

白皇后的指尖在那面裂痕小镜上摩挲了许久，指腹蹭过镜沿时，竟蹭下一点细碎的银粉，像揉碎的月光。她忽然把小镜贴在胸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什么：“这镜是她送我的生辰礼，刻了‘月见草不谢’在背面。” 爱丽丝凑过去看，镜背果然有浅浅的刻痕，只是 “谢” 字的最后一笔断了，像被什么砸过。

“那天镜宫的烛台倒了，火顺着窗帘爬，琉璃窗棂噼啪地裂。” 白皇后的眼神飘向庭外的月见草，蓝光忽然暗了些，“我那时才十二岁，躲在玉石柱后，看着火舌卷向挂在廊下的镜匾 —— 那是父皇送她的成年礼，她最宝贝的。” 她的指尖开始发抖，小镜的裂痕映着月见草的光，像道浅疤，“她冲过去想摘镜匾，可琉璃突然往下掉，我明明看见她往我这边躲，却…… 却没敢伸手拉她。”

爱丽丝的心揪了一下，见白皇后的睫毛沾了点水光，裙角的月见草纹样在风里轻轻颤。“琉璃砸在她胳膊上，她没哭，只是回头看我，我却缩在柱子后，连‘你疼吗’都没说。” 白皇后把小镜放在石桌上，镜中映出两株挨得极近的月见草，像两个并肩的影子，“后来她胳膊上留了疤，再也不穿露胳膊的裙子，我想给她涂药膏，她却把药瓶推掉了，说‘姐姐躲得远，没看见我疼’。”

这时，庭心的大银镜突然泛出淡金的光，光里飘来一串光珀链 —— 链上的光珀个个都有浅纹，有的缺了个小角，有的表面裂了细缝，却串得整整齐齐，像串着一串碎月亮。光珀碰在一起，发出 “咔嗒咔嗒” 的轻响，像谁在轻声说话。

“这是她当年给我串的‘忆珀链’。” 白皇后站起身，指尖刚碰到链尾的光珀，那珀子就亮了，里面映出个小小的影子：年少的红皇后正坐在窗边，手里串着光珀，胳膊上缠着白纱布，纱布边还沾着点月见草的蓝粉，她时不时摸一下纱布，却没抬头看窗外 —— 窗外，年少的白皇后正举着药膏，在门口犹豫着没进去。

“这珀链像极了当年镜宫的窗棂，看着碎，却能拆成两串。” 白皇后轻轻捏住光珀链的中间，“咔嗒” 一声，链竟拆成了两串小光珀：一串的珀子都带着相同的浅纹（像同一种弯度的月牙），另一串的珀子都按大小排得整整齐齐（像从细到粗的银线）。爱丽丝拿起一串，摸上去温温的，珀子上的纹路顺顺的，没有一处乱了方向；另一串也是，大小递变得均匀，像跟着某种规矩走。

“你试试把它们拼回去。” 白皇后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爱丽丝把两串小光珀的链头对在一起，轻轻一扣，“咔嗒” 一声，竟又变回了原来的忆珀链，连珀子的位置都和之前一模一样，那些浅纹和大小递变的规律，在原链上依旧清晰，像从来没拆过。

“这就是‘碎而不混’的道理。” 白皇后摸了摸拼好的珀链，里面的影子变了：年少的她终于走进屋，把药膏放在红皇后手边，红皇后没看药膏，却把串好的小光珀递了一串给她，“你看，这两串小珀子，各有各的样子，拼起来却能变回原来的链 —— 就像我和她，那年的事像把我们拆成了‘两个样子’，她带着委屈，我带着愧疚，可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一起串珀子的时光，就像珀子上的纹路和大小，藏在‘碎片’里，从没乱过。”

爱丽丝忽然发现，每串小光珀都没断过 —— 哪怕有缺角，也是整串顺顺的，没有哪颗珀子歪歪扭扭。“为什么它们拆开来也不会乱呀？”

“因为每串都有自己的‘规矩’。” 白皇后的指尖划过一串小光珀，珀子泛出微光，映出年少姐妹一起在庭中种月见草的画面，“就像这串按纹路排的，每颗珀子的月牙纹都朝着一个方向，没一颗反着；按大小排的，从细到粗没一颗跳着来 —— 这规矩，就是当年我们一起定的，串珀子时说‘要让每颗珀子都有自己的位置，拆了也能找回来’。” 她的声音低了些，“可那年我却忘了，她的‘位置’是想让我递一句安慰，我的‘规矩’该是勇敢些，别躲在柱子后。”

庭中的月见草忽然开得更盛，蓝光漫过珀链，里面映出红皇后后来在镜上刻 “月见草不谢” 的样子 —— 刻到 “谢” 字时，她的手顿了顿，却还是把最后一笔补全了。白皇后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珀链上，珀子 “叮” 地轻响，像一声迟来的回应。

“其实她从没怪过我，只是我总躲着没说清。” 白皇后把珀链递给爱丽丝，“这珀链拆了又合，像极了世上许多事 —— 看着碎了，却能拆成两个‘守着规矩’的部分，再拼回去，还是原来的样子。就像我和她，那些藏在‘碎片’里的心意，只要愿意找，总能拼回最初的温柔。”

爱丽丝握着珀链，温温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珀子里的影子慢慢淡去，只剩月见草的蓝光缠着链身。她忽然懂了，这串光珀链的 “拆与合”，就像白皇后说的那样 —— 再复杂的 “整体”，都能拆成两个 “有规矩” 的部分，它们各自完整，拼起来又能还原最初的模样，就像姐妹间那些没说透的心事，藏在细碎的记忆里，却从未真正散去过。

风又吹过花庭，月见草的香气裹着珀链的微光，白皇后望着庭心的大银镜，镜中终于映出两个并肩的影子 —— 像年少时那样，一个拿着珀子，一个牵着她的手，在永不凋谢的月见草海里，慢慢走着，没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