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温柔陷阱

第四十章 温柔陷阱

暮色渐合，郭晨宇提着一个保温袋，准时出现在了诊所门口。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倚在门边，像欣赏一幅名画般，夕阳的余晖穿过玻璃，为小帅专注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郭晨宇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底一片宁静，这是他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来了？”送走病人，小帅转过身，语气是一贯的平淡，但眼神在触到郭晨宇的那一刻，几不可察地带上了笑意。

“嗯，今天炖了山药排骨汤、可乐鸡翅，还做了冰粉给你解暑，你吃吃看，喜欢下次再给你做。”郭晨宇走进来，声音温和，没有刻意靠近，始终保持着让小帅感到安全的距离。

小帅笑着对他说“走，吃饭去”，转身往厨房走去拿碗碟。刚进厨房，他忽然发现，不知从哪天起，料理台上多了一个白色带狐狸头像的马克杯，正和自己那个白色小兔款并排放在一起；碗筷也从一副变成了两副；就连浴室的毛巾架上，那条浅灰色毛巾旁，也多了一条深灰色。

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仿佛它们原本就该在这里。郭晨宇从未问过“我可以放吗”，只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做了，用一种温柔到近乎“霸道”的姿态，将自己的存在，一点点织进小帅生活的纹理里。小帅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警铃大作，理智告诉他这过界了，可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抚过那只小狐狸的耳朵，像被蛊惑般，身体比心更早地接受了这份入侵。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悄悄弯起。

喝到那碗温度刚好的汤时，一股暖流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熨帖得让人放松。两人吃完饭后，郭晨宇像往常一样去刷碗，小帅在旁边帮忙擦拭、收纳；小帅擦桌子时，郭晨宇就收拾地面，动作间满是默契。收拾完，郭晨宇自然而然地拎起猫粮，小帅接过去投喂，蹲在地上和小猫玩耍，郭晨宇就站在旁边静静看着，眼神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晚些时候散步，郭晨宇总能从口袋里变出小帅喜欢的糖果，哄得他眉眼弯弯，两人分着吃，连空气都甜了几分。郭晨宇离开后，也总不忘发信息、打电话，或是分享有意思的帖子，两人一起聊八卦、聊游戏、聊共同喜欢的电影，日子就这样在细碎的陪伴里，一天天过去。

郭晨宇走后，小帅吃着凉凉的冰粉，慢慢思考起晚上的意外发现，自己好像习惯了郭晨宇的存在。“习惯”，多可怕的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帮自己整理杂乱的药品时？是他默默修缮松动的柜门时？还是知道自己拿高处药品不方便，特意牺牲周末来重新装隔板时？又或者，更早更早……郭晨宇就像空气，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生活，让他再也离不开。红糖做的冰粉入口冰凉，还有山楂碎的酸甜配上花生碎、葡萄干，吃着很是爽口，入肚一阵清凉，可此刻除了唇齿之间的凉意，还有一股心里的凉意毫无预兆地窜起，直冲头顶。感情的事，他怕了，甚至是恐惧，孟涛带给他的伤害太深，孟涛的放不下令他厌恶，年少的荒唐纠缠了他那么多年。郭晨宇会是下一个孟涛吗？

他翻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顿了半天，最终还是拨通了司南的电话。

“小帅？你可算想起我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抱怨，“我这几天晚上给你打，十次有八次是通话中，回都不回我。”

“最近事多。”小帅扯了扯嘴角，故意岔开话题，“怕耽误你跟昊阳的二人世界，免得他又在心里腹诽我当电灯泡。对了，昊阳在旁边吗？”

“他上周就出差了，要周末才回。找他有事？”

“不是找他……”小帅深吸一口气，声音放轻，轻得快要听不见：“司南，我好像……我好像要守不住自己的心了。也是个男生。”

“我靠？真的假的！”司南的声音瞬间拔高，隔着电话都能想象他瞪大眼睛的样子：“照片有吗？帅不帅？何方妖孽能抓住你，快拿来给我鉴赏鉴赏？”他一连串地问完，电话那头却沉默了一秒，才传来小帅沉下来的声音：“长得特别好看，对我很好。”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可我不确定，我不知道他是把我当朋友，还是……而且孟涛的事你知道的，我怕他会是第二个孟涛。”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司南的声音慢慢认真起来：“小帅，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你吗？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见你，自信，高傲，敢爱敢恨，孟涛惹你不高兴说打就打。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当医生当得，还是被孟涛折磨的，把傲气都磨没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总想着别再遇到第二个孟涛，可你不试，怎么知道郭晨宇是什么样的人？还有孟涛那破事，你躲了这么多年，难道要因为他，孤独一辈子？你这是惩罚他，还是在惩罚你自己？”

小帅捏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里多了几分冷硬，是司南从未见过的模样：“孟涛的事我会解决，只是不想连累家里，所以需要点时间。”

“你以前还跟我说，过去的不可改变，未来总会有惊喜。现在惊喜都主动找上来了，你怎么反而不敢抓了？”司南的语气软了些，“我周末跟昊阳一起找你，我倒要看看，何等‘妖孽’能让你姜小帅这么烦恼。”

“别来捣乱，我还没想好呢！”

“捣乱也得去！”司南笑起来，“昊阳周末回来，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你们俩好不容易凑一起，不在家腻歪，跑来找我干嘛？”小帅嘴上吐槽，心里却暖了几分。

“腻歪什么时候不能腻歪？你这事才重要！”司南哼了一声，又开始打趣，“我看你就是寂寞太久了，总算遇到个对眼的，还不敢上，等我去帮你拿下！”

小帅被逗笑，对着电话那头调侃：“再笑我，我现在就给昊阳发消息，说你转发男模跳舞的视频给我，问问他是不是出差太闲，要不要也看看。你说你周末还能顺利来找我吗？”

“你发啊！你敢发，我就给昊阳发消息，说你约我私奔，帅哥哥你等我，我买明天一早的票投入你的怀抱！”司南故意装出羞答答的语气。

小帅无奈又好笑：“周末过来吧，知道你担心我，我没事。”

挂了电话，小帅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司南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十年前的自己，会怎么选？什么时候开始，他连喜欢一个人，都要先想遍所有坏结果了？

周五上午的阳光刚漫过诊所窗台，小帅的手机就震了一下。是郭晨宇发来的消息，附了张图片：玻璃碗里盛着剁得细腻的肉馅，旁边是洗干净的韭菜，配文是“晚上来我家吃饺子？”

小帅盯着屏幕，指尖在“今天要下雨，我不想出门”上悬停。理智在挣扎，他知道每一步靠近都是危险，孟涛带来的阴影像藤蔓般缠绕着心脏，让他连呼吸都带着犹豫。就在这时，郭晨宇的消息再度弹出：“那你想不想吃？”

短短五个字，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小帅仿佛能看见对方含着笑意的眼睛，那些筑起的防线在记忆里煎饺的香气中土崩瓦解。他删掉了原本的借口，认命般地回了一个字：“好。”

“姜医生，今天遇到高兴的事了吗？”助理小胖发现小帅心情格外愉悦，走路都在哼歌。

“没有啊。”小帅一脸茫然，随即反应过来是在想晚上的事，补充道，“对了，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趟，想提前走，你帮我锁下门。”

“好的姜医生！今天有雨，晚上记得带伞。”小胖贴心提醒。

小帅出门时，天还没下雨。他提前给郭晨宇发信息确认对方在家，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门边放着一双浅棕色拖鞋。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没弄好呢。”郭晨宇站在玄关，系着米白色围裙，脚上穿的深棕色拖鞋和小帅手里的这款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深浅相反。

“想提前来给你搭把手。”小帅笑着回应，两人洗过手，一起走到料理台边。

“你包得真好，像艺术品。”案板上已经排了大半排饺子，褶花工整，精致得让人舍不得下口。小帅也拿起饺子皮跟着包，动作熟练，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你包的也很好看。”郭晨宇低头看他，眼里止不住的惊讶，语气里满是诚恳。

“以前好奇，跟家里的阿姨学过一点。”小帅被夸得嘴角上扬，带着点小得意。

“那你负责包，我去烧水煮饺子好不好？”

小帅点点头。窗外的雨丝开始斜斜飘进阳台，带着潮湿的凉意，却没冲淡屋里的暖，案板上的面粉轻扬，混着韭菜的清香，成了最温柔的背景。

“吃饺子喽！”郭晨宇端着餐盘过来时，小帅正盯着案板出神，鼻尖沾着点面粉，脸颊上还蹭了一团白，活脱脱一只小花猫。郭晨宇在心里默念“要控制自己”，强压下伸手捏他脸的冲动，只笑着递过纸巾：“去洗洗？洗手间里，浅蓝色那条毛巾是新的，给你准备的。”小帅走进洗手间，果然看见两条毛巾紧紧挨着挂在架上，像一对默契的伙伴。

饺子咸淡恰到好处，郭晨宇显然已经精准拿捏了他的口味。皮薄馅足，咬一口汤汁四溢，鲜得让人眯起眼睛。小帅吃得满足，放下筷子时，雨已经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夜色彻底沉了下来。

“我该回去了。”他起身要穿鞋，郭晨宇却忽然开口，语气慢悠悠的：“忘了跟你说，我新买了台游戏机，碟也是最新款。”

小帅的动作顿住了。“什么游戏？”

“你自己看。”郭晨宇指了指客厅的电视，“你要是想留下来玩，我陪你；要是想走，我现在送你，雨再大也没关系。”

这话里的“选择权”给得十足，却偏偏戳中了小帅的痒处。他像只被勾了魂的小螃蟹，横着步子凑到电视前，一看界面，果然是那款期待已久的游戏。“那我帮你试试好不好玩。”郭晨宇笑而不语，眼底满是纵容。

这一试就收不住了。小帅握着手柄，操作行云流水，郭晨宇在旁边看得认真，时不时出声赞叹：“你打得也太厉害了，比攻略里还溜。”

“那当然，以前天天玩。”小帅说得得意，心里却泛起暖意，好像只有和郭晨宇在一起时，他不用端着医生的架子，可以随性做自己。这个人总是默默记住他的喜好，明明自己也忙，却愿意花时间、花心思在他身上，说不感动是假的。

玩到兴头上，郭晨宇起身去厨房倒水，回来时手里端着两杯温水，说：“明天给你诊所也装一台？想玩随时能玩。”

“诊所我之前也考虑过装，但房间太小，放楼下大厅又不合适，本来想等你把我新房的设计弄好，在新房里装的。”小帅喝了口水，随口抱怨，“对了，我那新房的设计图，你到底什么时候画好？当初诊所的设计，你一个下午就搞定了，怎么房子的设计拖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忘了？”

郭晨宇坐在他身边，声音放轻：“没忘。你住的地方，我画了十三稿都不满意，总想给你最好的。”心里却在悄悄盘算：真把设计图交出去，下次用什么理由把你骗来我家过夜？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隐约滚过。小帅看了看窗外，雨没有要停的意思，不好意思开口让郭晨宇送，也知道这个天气不好打车，正纠结着，郭晨宇却先开了口，今天的一切本就是他费心谋划的，怎么可能让小帅走。

“现在雨太大了，路上不安全。”郭晨宇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提议，“要不你在这睡？正好明天周末，我带你去看电影，下午再去野外烧烤，怎么样？”

“晚上我睡哪？”小帅坐在沙发上，头低着，看不清情绪，指尖却无意识攥紧了沙发巾，指节泛白，他明明知道这一步跨出去意味着什么，却偏生不想退。

“晚上想和你说说话，去我房间睡吧。”郭晨宇的目光沉静而深邃，像早已料定他无处可逃的猎人，抛出了最后也是最温柔的陷阱。

小帅放下手柄，仰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锐利的光，像是在掂量这份邀请背后的危险与诱惑。空气凝固了片刻，他才缓缓吐出一个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