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裹挟着万年沉淀的腐朽与死寂，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凌烬瘫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意识像风中残烛，在彻底熄灭的边缘摇曳。背后那道几乎将他劈开的剑伤仍在汩汩流淌着温热的液体，伪金丹上的裂痕如同蛛网，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

比肉身创伤更可怕的，是脑海中的混乱。

那个冰冷、机械，却透着诡异贪婪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反复回响：

【初始冥气……高浓度……吞噬……修复……解锁真实形态……】

【代价未知……执行……】

代价未知？凌烬残存的意识里泛起一丝冰冷的嘲弄。从黑水狱爬出的那一刻，他哪一步不是在赌命？系统的“建议”从来都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但这一次，毒药或许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涣散的目光望向无边的黑暗，神识如同受伤的野兽，本能地向外延伸，触碰到了弥漫在空间中的那种能量——冰冷、精纯、死寂，却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本源的“生”机。与尸傀洞府的煞气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

这就是……初始冥气？

没有时间犹豫了。要么被这里的死寂同化，要么……吞了它！

他凝聚起最后一点近乎燃烧神魂才榨出的意念，不再去理会脑海中那个充满诱惑又危险的声音，而是全力运转起《噬天诀》！

这一次，功法运转的轨迹，竟隐隐与他吞噬那金丹遗骨时、系统强行灌输的某些残缺记忆碎片重合，变得更加高效，也更加……霸道！

嗡——！

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滴入冷水，整个黑暗空间似乎都轻微震动了一下！弥漫的初始冥气受到牵引，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凌烬千疮百孔的身体！

“呃啊——！”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淹没了他的感知！这冥气的层次太高，太精纯，涌入的瞬间，几乎要将他残破的经脉和伪金丹彻底撑爆、冻结、然后湮灭！

但《噬天诀》的特性，本就是掠夺和转化！在生死一线的压迫下，功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强行将这些精纯的冥气撕碎、炼化、融入己身！

背后那道恐怖的剑伤，血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新生的肉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却蕴含着强大的生机。伪金丹上的裂痕被精纯的冥气填补、加固，甚至开始向着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凝实的形态转化！

力量在恢复，伤势在愈合，甚至境界都在稳固并隐隐提升！

但凌烬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冥气的吞噬，脑海中那个系统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活跃”了。不再是机械的提示，反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贪婪和满足感？仿佛正在通过他吞噬冥气的过程，汲取着某种养分。

【冥河血葬体……契合度提升……1%……2%……】

【检测到高位格能量残留……解析中……疑似‘冥帝’道痕……】

【系统权限解锁……1%……获取底层协议碎片……】

断断续续的、夹杂着陌生术语的信息流涌入脑海，不再是建议，更像是某种……自说自话的汇报？

冥河血葬体？冥帝道痕？系统权限？

凌烬强行中断了吞噬，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惊疑不定地内视自身。他发现，自己的血液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暗金色，骨骼表面也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诡异纹路，散发出与周围冥气同源的气息。

这所谓的“冥河血葬体”，似乎是一种极其契合冥气的特殊体质？是在吞噬冥气过程中被动改造的？还是……系统搞的鬼？

而“冥帝”……难道这断魂渊底部，曾是某位号称“冥帝”的至高存在陨落之地？这些初始冥气，是祂残留的力量？

那系统……它到底是什么？它似乎对这些“高位格”的存在和力量极其渴望？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却没有答案。他只知道，系统借着这次濒死和吞噬冥气的机会，似乎发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不受他控制的异变。

他挣扎着坐起身，背后的伤口已然愈合，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灰白色疤痕。伪金丹变得更加凝实，虽然境界未变，但力量却更加精纯磅礴。在这片冥气环境中，他如鱼得水，甚至感觉战力比全盛时期更强。

他必须弄清楚这里的秘密，也必须弄清楚系统的真相！

他站起身，神识在冥气中受到的压制远比在外面小，缓缓向四周探索。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范围极广。脚下是冰冷的黑色岩石，偶尔能看到一些散落的、巨大无比的、闪烁着幽光的骨骼碎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远超那具金丹遗蜕。

他循着冥气最浓郁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诡异的景象——一条完全由精纯冥气凝聚而成的、宽达数丈的黑色“河流”，在洞窟中无声地流淌，河水中沉浮着无数闪烁的符文和虚幻的魂影。河流的源头，隐约可见一座由无数巨大骸骨垒砌而成的王座！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具高达十丈的骷髅骨架！骨架呈暗金色，虽然毫无生机，却散发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无上威严！仅仅是远远望上一眼，凌烬就感觉自已的伪金丹都在颤抖，神魂仿佛要崩裂！

冥帝遗骸？！

凌烬心中巨震，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那种层次的威压，哪怕已经逝去万古，也绝非他现在能够直视的。

但他注意到，在那巨大王座的下方，冥河之畔，生长着几株奇特的植物。一株通体漆黑、叶片如同鬼手般摇曳的小树；一朵不断开合、吞吐着冥气的灰色莲花；还有几颗如同黑水晶般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能量波动。

这些都是由最精纯的冥气滋养出的天材地宝！

凌烬眼神炽热起来。这些东西，对他巩固修为、提升实力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避开冥河中那些沉浮的诡异符文和魂影（那些东西给他极度危险的感觉），目标直指那几颗黑水晶般的果实。

就在他伸手即将触碰到果实的瞬间——

【警告！检测到‘冥河守护者’苏醒！威胁等级：超越认知！】

【建议：立刻放弃所有行动！启动终极隐匿协议！消耗全部天命值！或许能……苟活……】

系统的警报声前所未有的尖锐、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几乎同时！

冥河之中，靠近王座的那片水域，猛地沸腾起来！一个完全由冥河水凝聚而成的、模糊不清的庞大身影，缓缓从河中升起！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燃烧着苍白色的火焰，锁定了凌烬！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冰冷杀意，瞬间将凌烬笼罩！他感觉自已的血液、灵力、甚至思维都要被冻结了！

这守护者的气息，远远超过了金丹境！甚至可能超越了元婴！

跑！

这是凌烬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来时的方向亡命狂奔！什么天材地宝，什么冥帝秘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是虚妄！

那冥河守护者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整个洞窟的冥气都随之暴动！它并未追击，只是抬起一只由冥河水凝聚的巨手，隔着遥远的距离，向着凌烬逃遁的方向，轻轻一按！

轰！

凌烬身后的空间仿佛瞬间凝固、然后塌陷！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他的后背！

“噗——！”

哪怕有伪金丹和初步成型的冥河血葬体抵挡，凌烬依旧如同被流星砸中，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前抛飞出去，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在他彻底昏迷前，仿佛听到脑海中那个系统声音，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充满贪婪和诡异的低语：

【冥帝……道痕……记录完成……载体……合格……进化……开始……】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