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换

意识是从无边无际的冰冷和剧痛中，一点一点挣扎着浮上来的。

凌烬猛地睁开眼，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还残留着被冥河守护者隔空一掌拍中时，那股冻结灵魂、碾碎脏腑的恐怖力量。他发现自己趴在一片潮湿的、长满暗色苔藓的岩石上，身下是浅浅的、冰冷刺骨的地下水流。

这里不再是那片充斥着精纯冥气的核心区域，而像是一条地下暗河的边缘。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阴寒的能量，但稀薄了许多，也不再具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没死。

不仅没死，体内那股因吞噬初始冥气而获得的力量，似乎在与那守护者一击的对冲中，被强行“捶打”进了四肢百骸，变得更加凝实。伪金丹稳固地旋转着，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境界彻底稳固在了伪金丹初期巅峰，甚至隐隐触摸到了中期的门槛。

而背后那道新生的灰白色疤痕，此刻传来一阵阵灼热与麻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游走、啃噬。他反手摸去，触感坚硬冰冷，不似血肉，倒像是……某种正在孕育的鳞甲？

冥河血葬体……还在自行演化？

他撑起身子，靠坐在冰冷的岩壁旁，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带着冰碴的黑血。神识内视，仔细检查着身体的每一处变化。

力量确实增强了，对阴寒属性的能量亲和度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这股力量的深处，似乎掺杂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属于他的冰冷意志。如同水滴落入油墨，难以分辨，却真实存在。

是那冥帝残留的道痕？还是……系统搞的鬼？

想到系统，凌烬心中一凛，立刻集中意念探向脑海。

系统面板依旧存在，但模样大变。原本简洁的界面变得复杂而诡异，背景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边缘流淌着如同血河般的暗红色纹路。大部分功能依旧是灰色，显示着【修复中……】或【权限不足……】。

只有状态栏和一行新的、不断微微闪烁的猩红小字清晰可见：

【宿主：凌烬】

【状态：轻伤（快速恢复中）】

【境界：伪金丹（初期巅峰）】

【体质：冥河血葬体（初级觉醒，持续演化中……）】

【功法：噬天诀（异变·冥蚀）】

【天命值：160（数值恒定，无法使用）】

【警告！检测到高位格意志污染！系统核心协议遭受侵蚀！逻辑单元重构中……定义重新确认……】

【新指令：生存！进化！吞噬！直至……取代……！】

取代？取代什么？

凌烬看着那最后几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字眼，眼神冰冷到了极点。这系统，果然已经不是最初那个只知道发布任务和奖励的机械造物了。它在借助冥气和他这个“载体”进行某种危险的“进化”！

必须尽快找到控制，或者……剥离它的方法！

他压下心中的寒意，开始打量周围环境。这是一条巨大的地下溶洞，暗河不知流向何方。神识沿着河道向上游和下游延伸，发现上游方向冥气相对浓郁，隐隐传来令他都感到心悸的波动，应该是通往核心区域。而下游方向，冥气渐稀，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属于外界的天地灵气。

出口在下游！

他不再迟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脑海中那不断低语的诡异系统杂音，起身沿着暗河边缘，向下游方向走去。

暗河两侧的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散发着幽光的苔藓和蘑菇，偶尔能看到一些适应了阴寒环境的盲眼鱼类在河水中游弋。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死寂气息逐渐被一种潮湿的、带着泥土腥气的生机所取代。

走了约莫大半天，前方隐约传来了水声轰鸣。转过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巨大的瀑布从数百丈高的洞顶倾泻而下，砸入下方一个巨大的水潭，水汽弥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瀑布后方，隐约可见一个被水帘掩盖的洞口，外界的天光透过水幕，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出口！

凌烬精神一振，正要上前。

突然！

他脚步一顿，眼神瞬间锐利，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旁边一块巨岩的阴影中，《敛息术》运转到极致。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同时，瀑布水潭旁，空间一阵扭曲，三道身影凭空出现！

为首者，正是之前与他交手过的天机阁陈执事！他面色凝重，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星辰罗盘，罗盘指针正剧烈颤抖着指向瀑布方向。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更加深沉的白袍修士，赫然都是筑基巅峰！

“罗盘感应到此地空间壁垒最为薄弱，且有强烈的异种能量残留！”陈执事沉声道，“那魔头很可能从此处遁出！布‘三星锁空阵’，封锁此地！绝不能让他再逃脱！”

“是！”两名筑基巅峰修士齐声应道，迅速取出阵旗，开始在水潭周围布设阵法。道道灵光升起，与瀑布的水汽交织，开始形成一个无形的牢笼。

凌烬在阴影中冷冷地看着。天机阁的反应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竟然直接找到了这处空间节点！

硬闯？对方有备而来，一名金丹（陈执事），两名筑基巅峰，加上阵法，他胜算极低。

退回地下？且不说那恐怖的冥河守护者，呆在下面迟早会被越来越浓郁的冥气和他脑海中那个诡异的系统彻底同化。

必须出去！而且要快！

他的目光扫过那轰鸣的瀑布，又看了看正在布阵的两人，以及全神贯注操控罗盘的陈执事。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需要一個诱饵，一個能吸引所有注意力的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意念沉入体内，强行分离出一小部分精纯的冥煞之气，混合着自身一滴蕴含着《噬天诀》特性的本命精血，以及一丝从系统那里“窃取”来的、充满不祥波动的杂乱信息流。

然后，他双手快速结出一个从尸傀老人传承记忆中学来的、极其偏门的傀儡印诀——【血影分身】！

这并非真正的分身，而是一种以自身精血和能量为核心，制造出一个拥有短暂存在时间、并能模拟部分本体气息的幻影傀儡的邪术，代价不小。

噗！

他脸色一白，喷出一小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了一分。而在他面前，一个与他容貌一般无二、周身缠绕着浓郁冥煞之气、眼神空洞却散发着暴虐气息的“凌烬”，缓缓凝聚成形！

“去！”

凌烬低喝一声，操控着这具血影分身，化作一道黑红色的流光，带着尖锐的呼啸，猛地从藏身处冲出，不是冲向瀑布，而是直接扑向那两名正在布阵的筑基巅峰修士！

“魔头！现身了！”陈执事眼中精光爆射，罗盘瞬间锁定血影分身！那两名筑基巅峰修士也是大惊，立刻放弃布阵，全力迎击！

“结星辰剑网！”

剑罡纵横，星辉闪耀，瞬间将血影分身笼罩！

轰隆隆！

血影分身悍不畏死地自爆开来！狂暴的冥煞之气混合着《噬天诀》的吞噬特性，如同炸弹般席卷开来！虽然威力不足以重创两名筑基巅峰，却成功打断了他们的阵法布置，制造出了巨大的混乱和能量波动！

就是现在！

在血影分身冲出的同一时刻，真正的凌烬，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将《敛息术》和冥河血葬体对阴寒能量的掌控发挥到极致，沿着阴影最浓重的岩壁，悄无声息地、如同壁虎般向上攀爬，目标直指瀑布顶端！

他的动作轻柔而迅捷，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甚至连气息都完美地融入了瀑布轰鸣带来的巨大噪音和漫天水汽之中。

下方，陈执事挥手驱散爆炸的余波，脸色铁青地看着那逐渐消散的血影能量，立刻意识到上当了！

“是分身！真身在上面！”他猛地抬头，神识如同利剑般扫向瀑布顶端！

然而，就在他神识即将触及顶端的刹那——

凌烬已然翻身跃上瀑布顶端的岩台！他回头，冰冷的目光与下方陈执事震惊愤怒的眼神遥遥对上。

没有言语，凌烬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然后毫不犹豫，转身，纵身一跃，跳入了瀑布上游那奔腾汹涌的河水中！

身影瞬间被激流吞没，顺着瀑布的源头河流，冲向远方！

“追！”陈执事怒吼，身形化作星虹，就要追击！

“执事！阵法未成，此地空间不稳，贸然穿越恐有风险！”一名筑基巅峰修士急忙劝阻。

陈执事看着那消失在激流中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罗盘上再次变得混乱的指向，脸色变幻数次，最终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

“又让他跑了！”

他知道，这一次，对方是真正龙归大海了。再想锁定，难如登天。

激流之中，凌烬任由冰冷刺骨的河水冲刷着身体，感受着外界久违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眼中没有丝毫逃脱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

他摊开手，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从那两名筑基巅峰修士阵法材料中顺手牵羊摸来的、刻画着星辰轨迹的玉石阵基。

他指尖用力，玉石化为齑粉。

天机阁……清河宗……

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现在，猎手与猎物的身份，该彻底调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