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暮色像稀释的蓝墨水般在浙大医院的玻璃幕墙上晕染开来，皇甫宸曦的指尖还残留着晚餐时糖醋排骨的琥珀色酱汁。她忽然觉得毛衣领口有些发烫，仿佛有团温热的云从胃里升腾到耳根。老公，我们在附近走走好不好？她轻声提议时，路灯恰好亮起，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陆瑾瑜的掌心立刻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外科医生常年握持手术茧的触感，让皇甫宸曦想起五年前他第一次带她参观滨江院区标本陈列室的温度。

人行道旁的银杏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皇甫宸曦忽然停下脚步，借着路灯的暖光端详丈夫的侧脸。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里，还藏着几台连台手术后未褪的倦意。教授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呀？她歪头时，发梢扫过陆瑾瑜的西装前襟，带着玫瑰洗发水的甜香。陆瑾瑜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投向远处浙大医学院的红色砖墙：很早吧...在滨江院区那会儿。皇甫宸曦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记忆里顾明琛白大褂上沾染的福尔马林气味突然涌上来——那个暴雨夜他冲进解剖室拥抱她时，陆瑾瑜正在隔壁处理急诊缝合。她忽然踮脚去够丈夫的耳垂，却被他低头截住吻。路灯下，陆瑾瑜的苦笑像把钝刀：那时候你的心...尾音消失在皇甫宸曦突然的拥抱里，她发间甜香盖过了医院消毒水的气息，却盖不掉他西装内袋里那枚始终没送出的滨江院区纪念袖扣。

夜市入口处飘来的油炸臭豆腐气味突然变得鲜活，皇甫宸曦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拽着陆瑾瑜往人堆里钻。她踮脚去够棉花糖转盘的样子，让陆瑾瑜想起十六年前在滨江院区值夜班时，她偷溜进休息室给他煮泡面的场景。教授，我要这个！她举着糖画龙雀跃转身，糖浆在路灯下透出琥珀色光泽，恰如新婚夜她坦白对顾明琛感情时，床头那盏暖光台灯。

陆瑾瑜接过糖画时，指尖不小心蹭到她沾着草莓酱的唇角，这个动作让他想起第一次在手术室为她整理被血浸透的刘海，当时监护仪的滴答声比此刻夜市的喧嚣还要震耳。套圈摊前，皇甫宸曦第三次将竹圈投向那只缺耳朵的陶瓷兔，陆瑾瑜突然从背后环住她，把下巴搁在她发顶：就像你第一次缝合血管，慢慢来。她气得转身，却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夜市霓虹，也映着五年前他隔着解剖室玻璃窗，看见她与顾明琛相拥时骤然熄灭的灯光。

夜市渐散的灯火在两人身后拖出长长的光斑，陆瑾瑜突然将皇甫宸曦往人行道内侧带了半步。这个习惯性动作让皇甫宸曦想起五年前在滨江院区，他总在查房时下意识站在她与病患之间。老婆，他声音里混着夜风带来的桂花香，每次看到你...尾音消散在皇甫宸曦突然的踮脚吻里，她唇齿间残留的杨枝甘露甜味，比当年解剖室里顾明琛递来的那杯热可可更让他心悸。

远处浙大医学院实验室的灯光还亮着，像极了新婚夜他们共同翻阅的显微玻片在无影灯下的反光。陆瑾瑜将掌心贴在她后背，隔着羊绒衫也能感受到她加速的心跳：用全部的爱...这句话他曾在手术室对她说过无数次，但此刻混着夜市烤红薯的焦香说出来，竟让皇甫宸曦想起第一次主刀时，他站在手术台旁温热的手始终虚扶在她肘后。路灯将他们的影子叠成完整的圆，就像那枚始终没送出的纪念袖扣，终于在她无名指上找到了圆满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