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雅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掐住了后脖颈的猫,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赵大那铁钳般的大手拖行着。
屁股和地面亲密接触后产生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让她每被拖一步都龇牙咧嘴,眼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但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刚刚燃起希望就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的心。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这是非法拘禁!侵犯我人身自由!我要报警!!”
她徒劳地蹬着腿,试图用现代法律武器捍卫自己,尽管她知道这纯粹是对牛弹琴。
赵大显然听不懂“报警”是啥意思,但“非法拘禁”这几个字他好像琢磨出点味儿来了,粗声粗气地吼道:“呸!啥非法?妈妈买的你就是合法的!再嚷嚷,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腿打断,看你还跑不跑!”
物理威胁永远是最有效的。
林小雅瞬间闭嘴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因为疼痛而抑制不住的抽气声。
好汉不吃眼前亏,社畜最懂察言观色(尤其是甲方的脸色)。
她被赵大一路拖拽着,穿过那条她刚才还寄予厚望的走廊,绕过一个小小的、散发着脂粉和酒气混合味道的厅堂,最后停在了一扇看起来比其他房门更精致、也更威严的木门前。
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匾,写着“凝香阁”三个字。看来是柳如玉的“总经理办公室”了。
赵大毫不客气地“砰砰”砸门,嗓门震天响:“妈妈!妈妈!开门呐!这新来的小蹄子想翻墙跑,被我逮回来啦!”
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柳如玉站在门口,身上换了件暗紫色的绸缎睡衣,脸上的浓妆卸了一半,白一块黄一块的,看着比白天更吓人。
她手里还拿着个正在啃的苹果,显然美好的夜生活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狼狈不堪的林小雅,又瞪向赵大:“吵什么吵!嚎丧呢!惊扰了前面的贵客,仔细你的皮!”
赵大缩了缩脖子,但还是邀功似的把林小雅往前一推:“妈妈,就是她!爬墙!差点就让她溜了!”
柳如玉的视线重新聚焦在林小雅身上,那眼神冷得像冰,又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浓浓的失望。
她没立刻发火,只是慢条斯理地啃完了最后一口苹果,把果核精准地扔进角落的痰盂里。
然后,她伸出手,用那长长的、染着鲜红丹蔻的指甲,轻轻刮过林小雅沾了泥土和泪痕的脸颊。
冰凉的触感激得林小雅一哆嗦。
“啧,”柳如玉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阴沉的压力。
“模样挺周正,心思倒野得很。我这百花楼,是龙潭还是虎穴啊?就这么待不住?”
林小雅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心脏跳得跟打鼓一样。
“十两银子,”柳如玉伸出两根手指,几乎要戳到林小雅鼻子上,“我买头驴还能拉磨呢,买你回来,是让你给我表演翻墙的?”
“我……我不想……”林小雅试图辩解,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不想什么?”柳如玉猛地拔高声音,尖锐刺耳,“由得你想不想吗?!你那赌鬼爹按了手印,卖身契在我手里捏着!官府都认!你就是我百花楼的人!生是百花楼的人,死是百花楼的鬼!”
她猛地一拍门框,吓得林小雅和赵大都是一抖。
“看来,是还没学乖。”柳如玉冷笑一声,“赵大!”
“在!”赵大挺起胸膛。
“把这不知好歹的小蹄子给我关到后院柴房去!饿她两天!让她好好清醒清醒!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规矩’两个字怎么写,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柴房?!饿两天?!
林小雅眼前一黑。这简直是地狱开局PLUS版!
“妈妈!不要啊!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好好学规矩!我接客!我什么都干!”求生欲瞬间爆棚,她一把抱住柳如玉的腿(幸好睡衣料子滑没抱稳)。
声泪俱下地开始表演,“我就是一时糊涂!我饿晕了头了!妈妈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次吧!”
柳如玉嫌弃地甩开她,眼神里的冰冷却似乎缓和了一丝丝。
她不是没见过这种又哭又闹又求饶的,但这丫头变脸的速度和那股子豁得出去的劲儿,倒有点意思。
“现在知道错了?”柳如玉哼了一声,“晚了!”
“不晚不晚!”林小雅赶紧顺杆爬
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妈妈,您买我回来是为了赚钱的!关柴房饿死了,您那十两银子不就真打水漂了吗?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好好学本事,将来一定给妈妈您赚大钱!赚很多很多钱!”
“赚大钱?”柳如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就你这榆木疙瘩样?琴棋书画一样不通,规矩礼仪半点不会,除了会爬墙,你还会什么?”
“我……”林小雅语塞,总不能说我会写PPT做Excel表搞新媒体运营吧?
她急中生智,“我会……我会讲笑话!我会说故事!我还会……还会按摩!对!按摩!能让客人舒舒服服的!”
柳如玉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有点意外。
她重新审视着林小雅,像是在权衡一件商品残次品的剩余价值。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前院隐隐传来的靡靡之音衬托着后院的紧张气氛。
良久,柳如玉终于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行,看在你还知道要赚钱的份上,柴房就先免了。”
林小雅刚松了半口气——
“但是!”柳如玉话锋一转,“惩罚不能免!从明天起,你的伙食减半!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恢复!还有,你不是精力旺盛喜欢爬墙吗?明天天不亮就给我起来,把后院所有的水缸挑满!挑不完别想吃早饭!”
“赵大!”她转向打手,“给我看紧了她!再出半点纰漏,我唯你是问!”
“是!妈妈!”赵大声如洪钟,一把又将林小雅拎起来。
柳如玉最后瞥了林小雅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很,混合着警告、审视和一丁点几乎看不见的、对她刚才那番“表演”的玩味。
“带她回去。锁好门。”说完,她转身回了“凝香阁”,重重关上了门。
林小雅虚脱般地松了口气,虽然惩罚依旧不轻,但总算避免了最坏的结局。饥饿和体力劳动,总比关黑屋子强。
赵大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像押送重犯一样,又把她一路拖回了那间小屋,再次利落地落锁。
这一夜,林小雅几乎没合眼。
屁股疼,肚子饿(那碗清粥根本不顶饱),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逃跑计划彻底破产,还差点把自己作进更惨的境地。
这个古代社会,远比她想象的更残酷,规则也更简单粗暴——权力和金钱就是一切。
她必须重新评估形势,制定新的生存策略。硬刚肯定不行,得像芦苇一样,先弯腰,再图后计。
“学规矩……接客……”她喃喃自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抗拒。
但活下去的欲望最终压倒了这一切。
“不就是演戏吗?甲方爸爸的变态要求我都扛过来了,还怕这个?”她给自己打气(虽然声音都在发抖),“先苟住!活下去!然后……再见机行事!”
带着这种悲壮又有点破罐破摔的决心,她在饥饿和疼痛中,迷迷糊糊地挨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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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蒙蒙灰,鸡都没叫,房门就被赵大粗暴地拍响了。
“起来!挑水去!别装死!”
林小雅挣扎着爬起身,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她认命地打开门,赵大扔给她一对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的木桶和一根扁担。
后院果然有好几口巨大的水缸。
井在院子的另一头。
林小雅,一个现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亚健康社畜,开始了她穿越后的第一份“体力劳动”。
挑着空桶走到井边已经让她气喘吁吁,打满水后,那重量更是让她直接一个趔趄,差点栽进井里。
扁担压在瘦弱的肩膀上,钻心的疼。她咬着牙,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往水缸那边挪,洒出来的水比挑过去的还多。
赵大就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像监工一样,时不时还发出不屑的嗤笑。
来来回回挑了不到三趟,林小雅已经汗流浃背,头发粘在脸上,胳膊和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猝死当场,直接二次穿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偷偷摸摸地溜了过来,是翠花。
她手里偷偷攥着半个馒头,趁赵大不注意,飞快地塞到林小雅手里,小声道:“姐姐,快吃点,垫垫肚子。”
那半个冷硬的馒头,此刻在林小雅眼里堪比山珍海味。
她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三两口就塞进了嘴里,干噎得直伸脖子。
“谢谢你,翠花……”她声音哽咽。
“姐姐你别怪妈妈,”翠花小声劝道,“妈妈其实心不算坏的,就是……就是最恨人跑。你好好学,以后日子就好过了。你看婉清姐姐,多风光啊……”
正说着,就听到前院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伴随着一阵幽兰般的香气。
林小雅和翠花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水蓝色绣缠枝莲纹襦裙的女子,在一名小丫鬟的陪伴下,正袅袅娜娜地从通往前院的月亮门走出来,看样子是刚起身,要去哪里散步或者用早点。
那女子云鬓高耸,插着精致的玉簪步摇,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肤光胜雪,气质清冷中带着一股天生的优越感。
她只是淡淡地朝后院扫了一眼,目光在林小雅那副挑着水桶、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样子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玷污了她的视线。
她甚至用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轻轻掩了掩鼻子,仿佛这里的空气都因为林小雅的存在而变得污浊了。
然后,她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费劲,便带着丫鬟,仪态万方地转身离开了。
整个过程,无声,却像一记狠狠的耳光,抽在林小雅的脸上。
不用介绍,林小雅瞬间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百花楼的头牌——苏婉清。
翠花吓得大气不敢出,小声说:“那就是婉清姐姐……她、她不喜欢吵闹,更不喜欢……不体面的人。姐姐你以后可要小心点,千万别冲撞了她。”
林小雅僵在原地,肩膀上扁担的重量似乎瞬间又加重了百斤。
柳如玉的威压,赵大的粗暴,身体的疲惫,饥饿的折磨……这些她都觉得还能咬牙忍一忍。
但苏婉清那一眼,那种彻头彻尾的、把她视为蝼蚁尘埃的轻蔑
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穿了她试图用“苟住”来伪装的所有心理防线,露出了底下那份属于现代灵魂的、从未真正屈服的自尊。
一股难以形容的屈辱感和怒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烫。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好,很好。
老鸨的“爱”是饥饿和体罚。
头牌的“鞭策”是无声的羞辱。
这个古代青楼职场,不仅难混,还他妈的有极品同事搞精神压迫。
她低下头,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更加用力地扛起了那副沉重的扁担。
一下,两下,三下……机械地重复着挑水的动作。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狼狈不堪的躯壳下,一个来自现代的、被彻底惹毛了的灵魂,正在咬牙切齿地发誓:
“苏婉清是吧?头牌是吧?”
“瞧不起我是吧?”
“你给我等着……”
“老娘迟早有一天,要用你们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把这百花楼搅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