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攥着那个二次出现的蛐蛐笼和写着精准情报的纸条,林小雅感觉自己像拿到了武林秘籍的小虾米,既兴奋又惶恐。
戌时三刻,西偏厅,盐商陈员外宴友。
目标明确,时间清晰。
还有那句高深莫测的提示:“度在奇,不在正”。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信这位神秘大佬一回!
毕竟,人家连慕容渊的评语都能搞到,情报能力堪比 CIA(古代版)。
游击战第一步:情报核实。
她没敢直接问柳如玉(怕被打断腿),而是再次派出了她的“情报员”——翠花同志。
翠花不负众望,很快带回消息:确有其事!
盐商陈员外包了西偏厅的一个小隔间宴请几个同乡好友,都是些颇有家资但并非顶级文雅的商人。
完美目标!
既不是需要附庸风雅的文人,也不是她能冲撞的顶级贵客。
游击战第二步:装备精简。
不能像正式登台那样抱着小鼓惊堂木招摇过市。
她只揣了那块最顺手的惊堂木(用布包好),至于节奏感,打算靠手拍桌子或者即兴发挥。
衣服也换回了相对普通的旧衣,力求低调。
游击战第三步:路线规划。
避开前厅主路和苏婉清可能出没的区域,从后院绕行,悄咪咪地潜入西偏厅。
戌时三刻,西偏厅隔间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员外和几位朋友正喝得面红耳赤,聊着盐引、漕运的生意经,气氛热烈但略显枯燥。
林小雅像个特务一样,在门口探头探脑,对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已被柳如玉提前打过招呼,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职业假笑,掀帘走了进去。
“各位爷安好!小女子如梦,听闻诸位爷在此宴饮,特来献上一段小曲……呃,小趣闻,给爷们助助兴!”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又热情。
陈员外等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这出。
他们常来自花楼,多是喝酒谈事,很少特意叫姑娘来说笑。
但看到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态度又殷勤,便也没拒绝。
“哦?趣闻?说来听听!”陈员外挥挥手,颇有兴致。
没有小鼓开场,林小雅有点不习惯。
她灵机一动,拿起桌上一根干净的筷子,轻轻敲了敲酒杯边缘,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代替了“欻拉”。
“叮!”
“谢爷赏脸!”她笑得更甜了。
“今日不说那风花雪月,也不谈那诗词歌赋,就说点咱们老百姓走南闯北,遇到的稀罕事、倒霉事,博爷一笑!”
这个开场白接地气,瞬间拉近了距离。商人们都笑了起来:
“好!这个好!就爱听实在的!”
林小雅心中稍定,开始发挥。
她牢记“度在奇,不在正”的指导,没有选择最粗俗的梗,而是挑了那个“滇南卖刀”和“住店烧炕”的故事,但叙述方式更加灵活,语言更加口语化,互动也更多。
她不再刻意追求“文雅”,也不再害怕“俗”,而是专注于把故事讲得生动有趣。
说到卖刀人狡辩时,她模仿那种无辜又狡黠的表情。
说到伙计发现炕洞被塞满柴火时,她做出夸张的惊恐状。
还时不时问一句:“您几位走南闯北,肯定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儿吧?”
这种互动让商人们参与感十足,纷纷附和:
“可不是嘛!上次在关中……”
“你这不算啥!我在岭南才叫离谱……”
隔间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林小雅手中的筷子巧妙地敲击杯碗盘碟,打出简单的节奏点缀,虽然没有小鼓响亮,却别有一番趣味。
她甚至即兴把刚才听到的商人们吐槽生意场上的小倒霉事,现场编成了一个小段子,引得当事人哈哈大笑,直拍大腿:
“妙啊!就是这么回事!如梦姑娘你可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一场小小的、非正式的“游击演出”,大获成功!
陈员外十分高兴,直接赏了一把铜钱和一小块碎银子!
其他商人也各有打赏!
林小雅揣着打赏,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矜持地行礼告退:
“谢各位爷厚赏!爷们尽兴,小女子就不多打扰了!”
她退出来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成功了!
游击战首战告捷!
而且完全避开了苏婉清那套“风雅”的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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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战的成功给了林小雅巨大的信心。
接下来的几天,她彻底贯彻“游击”策略。
有时是在后花园,给几位歇脚喝茶的客人说段子。
有时是在某个雅间门外,应里面客人的要求,进去说上一小段助兴(严格控制时间和内容)。
甚至有一次,某个员外喝高了,非要她在廊下给他一个人说段子解闷,她也硬着头皮接了(赚了双倍打赏)。
她不再追求完整的“表演”,而是化整为零,短平快,见缝插针。
内容上,她严格把控“度”,只选那些生活化、无伤大雅的趣事,避免低俗和敏感话题。
语言更加精炼,节奏更加紧凑。
效果出奇的好!
这种非正式的形式反而让客人们觉得新鲜又轻松,打赏往往比正式演出还大方。
而且因为地点分散,时间灵活,极大地避免了和苏婉清的正面冲突——
她总不能满楼去抓“游击队员”吧?
柳如玉看到林小雅虽然不再搞大场面,但小钱不断,且没再惹出麻烦,反而安抚了一些之前觉得吵闹的客人(因为他们可以选择听或不听)。
也就默认了这种模式,只是时不时提醒一句:“注意点分寸!”
苏婉清那边,似乎一时也找不到新的发难借口,只是脸色愈发冰冷,看林小雅的眼神更像淬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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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林小雅很快发现了“游击战”的弊端——不稳定,且信息不畅。
她无法提前知道哪里的客人需要助兴,只能靠撞大运或者小丫鬟的零星通报。
这时,那个神秘的蛐蛐笼情报员,再次发挥了重要作用。
每隔一两天,总会有新的蛐蛐笼以各种方式(小厮转交、放在窗台、甚至翠花“偶然”捡到)出现在她附近。
里面的纸条不再长篇大论,而是简短的提示:
“东廊,未时,茶商李老板待客,喜听奇闻。”
“后园凉亭,申时,两位致仕老翁下棋,可讲古趣事。”
“丙字雅间外,戌时初,有客喧闹,需解围,可往。”
精准得可怕!
林小雅从一开始的毛骨悚然,渐渐变得麻木甚至有些依赖了。
这位大佬到底是谁?
为什么如此帮她?
但她不敢深究,只能安慰自己:能用就行,别问来历!
靠着这份“外挂”,她的“游击”事业开展得风生水起,收入稳步上涨,对段子的打磨也越来越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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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纸条提示:“西暖阁外,申时末,吏部赵主事独饮,可试‘雅趣’。”
赵主事?
吏部的?
独饮?
还特意标注“试‘雅趣’”?
林小雅心里打鼓。
经过上次巡抚公子的教训,她对“雅”字有 PTSD 了。
但大佬特意提示,应该……有深意?
她硬着头皮,准备了一个稍微文雅点的、关于古代名人轶事的小段子(从琴姐那听来的),忐忑地来到西暖阁外。
西暖阁是相对安静的雅间区。
她隔着门,听到里面只有轻微的杯盏声,确实像一人独酌。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得到允许后进去。
那位赵主事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清瘦,带着几分官威和郁气,确实像有心事独饮。
林小雅小心翼翼地行了礼,说明来意,然后开始讲那个名人轶事段子。
她尽力说得风趣些,但不敢太过跳脱。
赵主事起初只是淡淡听着,没什么反应。
直到段子里某个巧妙的讽刺点出现,他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抬手饮了一杯酒。
林小雅捕捉到这个细微反应,心中稍安,顺利讲完了段子。
赵主事放下酒杯,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倒是有些巧思。赏。”
说完,扔给她一小块银子,便挥挥手让她退下。
虽然没有大笑,但显然不讨厌。
林小雅松了口气,退出房间,心里对那位神秘大佬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连官员的喜好都能摸准?
她揣好银子,心情愉悦地往回走。
经过一处幽静的回廊时,忽然听到旁边假山后传来两个低沉的男声对话。
她本不想偷听,但其中一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此事必须尽快禀报王爷……”
“……消息确凿?那边近日戒备森严……”
“……线人拼死送出……名单就在……”
声音压得极低,断断续续,但“王爷”、“戒备森严”、“名单”、“拼死”这几个词,还是清晰地钻入了林小雅的耳朵。
她瞬间汗毛倒竖!
心脏狂跳!
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啊!
像是……秘密情报?
阴谋诡计?
她吓得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想赶紧溜走。
偏偏就在这时,怀里那块赵主事赏的银子没揣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在寂静的回廊里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响声!
假山后的对话声戛然而止!
林小雅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捡银子了,像只受惊的兔子,拔腿就跑!
她能感觉到身后两道冰冷锐利的视线瞬间钉在了她的背上!
她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扶着墙壁大口喘气,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还被发现了!
对方是什么人?
会不会杀她灭口?!
慕容渊?
王爷?
名单?
拼死?
这些词在她脑子里疯狂旋转,组合成各种可怕的画面。
她感觉自己不是穿越到了青楼,而是穿越到了间谍窝!
做个搞笑艺人而已,怎么还带生命危险的?!
之前的什么职场斗争、段子创作、雅俗之争,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渺小和可笑。
最大的危机,似乎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