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裴峙站在废宫门口,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脚下的青石碎裂,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望着远处林间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们倒是来得快。”
身后那三名侍卫跌坐在地,还未缓过神。领头的那人捂着手腕,指节发白,眼神惊惧。他们刚才亲眼看见那个“死人”从废宫里走出来,还用那枚红光闪烁的令牌唤出了七道灰影。
“快……快去报信!”一人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进林子。
宋裴峙没有阻拦。他反倒松了口气似的,抬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月光下,他的眼窝微微凹陷,像是一具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幽灵。
林外的脚步声更近了,火把映照出数十个披甲身影。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刀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此起彼伏。
宋裴峙缓缓转身,背对着废宫,目光冷淡地扫过包围圈。他站在林边,背后是残破的殿宇,眼前是刀锋与火光。
“逆臣伏诛!”一声大喝自人群后方传来。
人群让开一条路,一名身穿玄铁铠甲的将领策马而出。他手中长剑直指宋裴峙,眼神锐利如鹰。
宋裴峙眯起眼,看清了来者。
李昭。
当年围剿他的副将之一,亲手斩断他退路的人。
“好久不见。”宋裴峙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落叶,“你主子没告诉你,我死不了?”
李昭握剑的手紧了紧,眉头皱起:“你……你怎么可能活着?五年前那一箭,明明……”
“明明穿心而过?”宋裴峙打断他,语气轻描淡写,“可你看,我还站在这儿。”
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枯叶碎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林间风起,吹动他的衣袍,像一只即将展翅的黑鸟。
“你到底是谁?”李昭低声问。
“我是谁?”宋裴峙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你们当年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李昭的脸色变了。
宋裴峙继续逼近,声音低沉如暗涌:“你说,我为什么会被逐出宋家?为什么会被一箭穿心?为什么会被扔进乱坟岗?你说啊。”
李昭没有说话。
“说不出来?”宋裴峙冷笑,“是因为你心里明白,那根本不是‘逆臣’该受的惩罚,而是……背叛。”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你们背叛了我。”
林间一片寂静,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李昭咬牙:“那是军令,我们只是执行者。”
“军令?”宋裴峙嗤笑,“谁下的令?宋太傅?还是……单翊苏?”
李昭沉默了。
宋裴峙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随即又归于冷漠。他缓缓抬起右手,袖中血凰令轻轻震颤,一抹红光自指缝间渗出。
“你不知道幕后是谁,对吧?”他低声说,“你不过是条狗,只知道听命行事。”
李昭脸色骤变:“你——!”
“闭嘴。”宋裴峙抬眼看他,眼神冰冷,“我说了,你不过是条狗。不配知道真相。”
他话音未落,袖中红光暴涨,整片林子瞬间被染成血色。七道灰影自地底浮现,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手持长戟,面容模糊却透着骇人的气势。
李昭的马惊叫一声,差点将他摔下马背。他慌忙勒住缰绳,后退几步。
敌军阵营开始骚动,有人低声惊呼:“血凰令!是血凰令!”
“别靠近!那不是活人能碰的东西!”
“快撤!快撤!”
宋裴峙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嘴角扬起,眼神却依旧冷得像冰。
他缓步向前,七道灰影随之移动,封锁了所有退路。
“你们以为自己可以逃?”他轻声说,“五年了,我回来了,不是为了原谅谁,而是……要债。”
“殿下,”李昭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你真的觉得能瞒过所有人?”
“瞒?”宋裴峙嗤笑,“我从来就没打算瞒。我只是在等——等你们意识到,我还没死。”
他走到李昭面前,抬手抚上对方的剑刃,指尖划过寒光,留下一道血痕。
“你们当年奉的令,现在想忘就忘?”他低声问,“那我呢?我该怎么忘了那天晚上,胸口那支箭,还有你们的眼神?”
李昭看着他,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告诉我,”宋裴峙继续逼问,“是谁下的令?是宋太傅,还是……单翊苏?”
李昭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宋裴峙笑了,笑容比哭还难看:“你不知道,对吧?你们连自己效忠的是谁都搞不清,就敢动手杀我?”
他松开剑刃,后退一步,血凰令的红光在他掌心流转。
“告诉你们的主子,”他抬头看向远方的夜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殿下了。”
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绣金帅旗撕裂夜幕,从山道上疾驰而来。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字:
“单”。
宋裴峙瞳孔微缩,嘴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缓缓转头,望向那面旗帜的方向。
“来得正好。”他低声喃喃。
林间风起,晨曦初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宋裴峙整理了一下衣袍,黑袍翻飞间,血凰令隐入袖中。他站在林边,背影孤冷,如同一座永不倒下的碑。
李昭退到后方,神情惶恐。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