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的长街还未完全苏醒，炊烟与晨雾交织成一片朦胧。宋裴峙站在宫门前，望着那扇朱漆大门。五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你父亲不是被人毒杀的。”天机司来人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是自己服下的毒。”
宋裴峙瞳孔一缩，手指下意识收紧。血凰令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情绪波动。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盯着眼前这个身着蟒袍的男人，眼神如刀。
“你什么意思？”他声音很轻，却透着寒意。
男人轻轻一笑，将手中的令牌在阳光下晃了晃：“我奉命前来，只为告诉你真相。宋太傅——”他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是自愿赴死的。”
宋裴峙的呼吸微微一顿，胸口仿佛被什么压住，沉重得喘不过气。
自愿？
那个把他当成棋子、操控他人生的父亲，会自愿赴死？
他想起昨夜密林中的那具尸体，胸口插着那支毒箭，正是当年夺走他平静生活的凶器。而现在，这个人告诉他，那不是谋杀，而是自杀。
“你撒谎。”宋裴峙冷冷开口，声音里却藏着一丝颤抖。
男人不慌不忙地收回令牌：“你可以不信。但你迟早会知道，宋太傅临死前留下的不只是你，还有另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宋裴峙追问。
男人笑了笑，后退一步：“那是皇帝亲自下令封存的。只有你能打开。而钥匙，就在你手中。”
他指的是血凰令。
宋裴峙低头看着掌心的令牌，心头翻涌起无数疑问。他本以为复仇的目标清晰无比——皇帝、单翊苏、还有那个早已死去的“父亲”。可现在，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缓缓抬头，却发现那人身形一闪，已消失在街角。
“等等！”宋裴峙大步追上，却只抓到一阵风。
街边包子铺的热气还在蒸腾，他却仿佛掉进了冰窟。
单翊苏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后，沉默地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他低声问。
宋裴峙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原地，盯着空荡荡的街口，心里第一次生出动摇。
如果父亲是自愿服毒……那么，他这些年恨的究竟是谁？
“我们该进宫了。”单翊苏轻声提醒。
宋裴峙点头，转身走向宫门。
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两名守卫恭敬地行礼。昔日的荣耀与权势仿佛从未远离，可他知道，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皇帝在御书房等他。
当宋裴峙踏入殿内时，皇帝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来了。”他说，“我猜你会来。”
宋裴峙走到案前，将血凰令放在桌上：“告诉我，我父亲是不是自愿服毒？”
皇帝看着他，眼神里有几分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你已经知道了。”
“是谁告诉你的？”宋裴峙追问。
“天机司。”皇帝淡淡道，“他们一直在查宋太傅的死因。只是……有些真相，连我都未曾预料。”
“为什么？”宋裴峙声音有些发颤，“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缓缓起身。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晨光：“你父亲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若不主动牺牲，他和宋家都会覆灭。而你……”他回头看向宋裴峙，“你将成为唯一的筹码。”
宋裴峙心头一震。
筹码？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只是个筹码。
“那你呢？”他咬牙问，“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宋家血脉的？”
皇帝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知道。早在你七岁那年，我就知道你是先帝遗孤。”
宋裴峙猛地后退一步，几乎站不稳。
“你一直都知道……”他喃喃道，“可你从来没有告诉我。”
“因为时机未到。”皇帝语气平静，“宋太傅希望你能成长，成为真正的帝王。而我，也需要你牵制他。”
“你们都把我当成了工具。”宋裴峙声音冰冷，“没人问过我想不想。”
皇帝看着他，眼神复杂：“你确实是个工具。但你也是这江山最后的希望。”
宋裴峙冷笑一声：“你们都错了。我已经不是你们眼中的那个宋裴峙了。”
他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皇帝问。
“去找那个真正的答案。”宋裴峙头也不回，“我要知道，我到底是谁。”
走出御书房，宋裴峙的脚步比来时更沉。他知道，这场复仇才刚刚开始。而他要面对的，远不止一个敌人。
单翊苏等在门外，见他出来，立刻迎上前来。
“怎么样？”他问。
宋裴峙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你知道多少？”
单翊苏沉默片刻，终是开口：“我知道的，不如你想的多。”
“那就别再瞒我。”宋裴峙盯着他，“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也尝尝血凰令的滋味。”
单翊苏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出宫门，晨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远处，一只黑鸦掠过屋檐，发出一声低鸣。
宋裴峙抬头望去，眼神坚定。
他要去找那个真正的答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要撕开所有的谎言，找回属于自己的真相。
宋裴峙脚步一踏出宫门，寒风裹着包子铺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他忽然停住，喉头一阵发紧。
单翊苏跟在他身后半步，察觉到他身形微晃，伸手扶了把他的胳膊。
“你脸色很难看。”单翊苏低声说。
宋裴峙没有甩开他的手，反倒借着这股力道稳住了自己。他望着街角那间熟悉的茶楼，那里曾是他与父亲对弈的地方。
“去那边。”他开口。
单翊苏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还空着，桌上的棋盘依旧摆着当年那局未完的棋。
宋裴峙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黑子边缘。那年他输得很惨，父亲却只说：“你还太小，看不懂全局。”
现在他终于看懂了——他从来不是棋手，而是棋子。
“你小时候，我常在宫墙外看见你练剑。”单翊苏忽然开口，“你总是一个人，从早到晚。”
宋裴峙抬眼看他。
“你父亲不允许你习武。”单翊苏继续道，“可你还是偷偷练了。有次被我发现，你手臂上全是青紫。”
“你不该提这些。”宋裴峙声音冷了几分。
“我该告诉你真相。”单翊苏直视着他，“你父亲死前，最后说的话是‘别让裴峙变成我’。”
空气仿佛凝固。
宋裴峙盯着他，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窗外风吹得帘子晃动，发出轻微的响动。
“你说谎。”他低声道，但语气已不如先前坚定。
单翊苏没再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条，轻轻推到他面前。
纸条上只有六个字：
**“勿走我路。”**
墨迹已有些褪色，笔迹却极为熟悉。
那是父亲的字。
宋裴峙的手指缓缓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要去宋府。”他说。
单翊苏看着他：“你想找什么？”
“我不知道。”宋裴峙咬牙，“但我必须去。”
他们赶到宋府时，天色已近正午。府邸早已荒废多年，朱漆大门斑驳脱落，门环上积满灰尘。
宋裴峙推开大门，一股陈旧的木头味扑鼻而来。院子里杂草丛生，落叶铺满石阶。
他径直走向书房。
门吱呀一声打开，阳光从缝隙里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缓缓浮动。书架倒了一半，书籍散落一地。
宋裴峙蹲下身，随手翻开一本残破的典籍。突然，一张夹在书页间的信纸滑落。
他捡起信纸，展开。
是父亲的笔迹：
**“若你看到此信，说明你已长大成人。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只愿你能走出自己的路。”**
信纸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藏于东厢房第三根梁柱。”**
宋裴峙猛地抬头，眼神灼灼。
“你在找什么？”单翊苏问。
“一个盒子。”宋裴峙起身，大步向外走，“如果父亲真的留了什么给我……一定在那里。”
他们来到东厢房。房内光线昏暗，梁柱间蛛网密布。宋裴峙踩上木凳，伸手敲击第三根梁柱。
空心声。
他抽出短刀，撬开一块松动的木板。一个沉甸甸的木盒掉了出来。
他接住木盒，手指微微颤抖。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封信，和一枚玉佩。
他先拿起信。
展开，只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信上赫然写着：
**“裴峙非宋家血脉，乃先帝遗孤。”**
信纸背面，还有一行血字：
**“若你知此信，速离京城。有人要杀你。”**
宋裴峙猛地抬头，心跳如擂鼓。
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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