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刚从窗棂上褪去,云浅歌正将空心发簪插入木梳后的暗槽。指尖一拧,簪身轻响,药铺伙计的供词已封入中空竹管。她刚把木梳放回妆匣,门外便传来急促脚步。
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守院丫鬟脸色发白:
丫鬟“西院管家……倒在他房里,已经没了气息。”
云浅歌起身,未问缘由,只问:
云浅歌“何时发现的?”
丫鬟“就在半个时辰前,送夜茶的小厮进去,看见他趴在书案上,手还抓着账本。叫不应,摸不着鼻息,吓得跪地就喊人。”
云浅歌“可报了夫人?”
丫鬟“早报了。李夫人带着苏小姐亲自去了,现下满府都在传——”
丫鬟压低声音,
丫鬟“说……说是您留下的发簪,在管家袖口里头。”
云浅歌眉梢微动,未语。
她取下鬓边一支玉兰银簪,举至灯前。簪尾刻着细如发丝的云纹,是她认祖归宗那日,父亲亲手所赐。她将簪子握在掌心,径直朝西院走去。
管家房外已围了几名家仆,见她来了,纷纷让开。李氏站在门内,苏婉儿立于其侧,目光冷淡扫来。
苏婉儿“你还敢来?”
苏婉儿开口,
苏婉儿“管家暴毙,你竟还面不改色。”
云浅歌不看她,只向李氏行礼:
云浅歌“母亲,孩儿听闻噩耗,特来查看。若真有罪,自当伏法;若无辜受诬,也请容我自辩。”
李氏冷笑:
李氏“自辩?你那支簪子,怎会出现在死者衣袖?莫非是管家临死前攥住,要指证于你?”
云浅歌抬手,将手中银簪递出:
云浅歌“请母亲细看。此簪为父亲所赐,随我日夜不离。若有人仿制栽赃,也该查清来源,而非妄断生死。”
李氏接过,翻看片刻,眉头微皱。这簪确有独特印记,非寻常匠作。
云浅歌趁势道:
云浅歌“管家猝然离世,死因未明。若草率定论,恐惊动朝廷。不如让我验看尸体,查明真相。”
苏婉儿“你懂什么医理尸检?岂能随意触碰长辈遗体!”
云浅歌“我不懂,但有人懂。”
云浅歌转向身旁老仆,
云浅歌“赵伯曾在太医院打杂十年,识得脉象异状。若允许他协助,或可查清是否中毒、心疾,还是外力致死。”
李氏迟疑片刻,终点头:
李氏“准你查验,但不得毁损遗物。”
云浅歌走入房中。管家伏于案上,面色青灰,唇角无血。她示意赵伯搭脉,又轻轻拨开其右手衣袖。
一道深褐色环痕赫然浮现,嵌在腕骨之上,皮肉微微凹陷,似曾长期束缚。
她瞳孔一缩。
这痕迹,她在浣衣坊见过。当年照看她的老妇,手腕也有同样印记——那是玄铁链常年勒压所致,专用于囚禁身份特殊之人。
云浅歌“赵伯,”
她低声问,
云浅歌“这链痕,可是相府旧制?”
赵伯神色一震,低声道:
赵伯“回小姐……二十年前,府中确有一批私役戴过此链。后来……全都被调走了,再无音讯。”
云浅歌垂眸。十五年前,浣衣坊一夜大火,七名孤女失踪。她活下来,却成了唯一记得那些女人手腕伤痕的人。
她不动声色,伸手为管家整理衣襟。指尖探入怀中,触到半片焦纸。她悄然取出,藏入袖袋。
此时苏婉儿在门外催促:
苏婉儿“查够了没有?莫要借机毁证。”
云浅歌起身,语气平静:
云浅歌“尚未查清死因,但有一事不解——管家既为府中重臣,为何佩戴奴籍才用的铁链?”
李氏“胡言乱语!哪有什么链痕?分明是你编造!”
云浅歌“母亲若不信,可命人脱去其衣仔细查验。”
云浅歌直视她,
云浅歌“或者,您更怕查出什么不该查的东西?”
屋内一时寂静。
李氏拂袖:
李氏“荒唐!封锁此处,任何人不得擅入。苏婉儿,带人守好房门。”
众人退下后,云浅歌回到西偏阁。她取出焦纸,对着烛火展开。残字仅存两个笔画,隐约是个“生”字,上方似有“双”字残钩。
她闭目回想——药铺密谋、佛堂暗行、玉佩云纹、虎符显字……如今管家暴毙,腕带玄铁链,怀藏半纸“双生”。
线索终于连成一线。
她吹灭灯,待屋内漆黑,才从床底取出空心发簪。拧开底部,倒出药铺情报,再将簪尖磨细,裹上软布,制成撬具。
三更天,她换上侍女服色,避开巡夜,潜入管家书房。
暗柜设在书架背后,需以特制铜钥开启。她用簪尖试探锁芯,轻挑两下,咔哒一声,柜门弹开。
里面是一叠信件,最上一封字迹眼熟。她抽出一看,信纸泛黄,墨迹沉暗:
“双生女婴,必除其一。长者留府承嫡,幼者送浣衣坊灭口。事成之后,永保嫡位,绝不反悔。”
落款无名,唯有一枚暗红印鉴——形如缠枝莲,正是李氏陪嫁嬷嬷专用私印。
云浅歌将信收入袖中,另取空白纸抄录全文,连同焦纸残片一并封入锦囊。
回房不久,院外传来喧哗。
苏婉儿带人闯入,身后跟着李氏亲信嬷嬷:
嬷嬷“奉夫人令,搜查云浅歌居室,寻回被窃密件!”
云浅歌开门,神色坦然:
云浅歌“若你们真要找东西,不如先问问自己——为何管家身上会有浣衣坊死者的标记?为何他怀中烧剩的纸,写着‘双生’二字?”
苏婉儿“死人身上能有什么?你不过想转移视线!”
云浅歌“那你们搜便是。”
云浅歌侧身让开,
云浅歌“只是提醒一句——若此刻销毁证据,明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相府主母为保权位,十五年前便策划杀害亲生骨肉。”
李氏嬷嬷脚步一顿。
云浅歌从妆匣取出锦囊,打开一角,露出密信抄件:
云浅歌“原件在此。若我明日不能现身,这封信便会直接送往刑部。”
苏婉儿脸色发白:
苏婉儿“你……你敢!”
云浅歌“我不仅敢,还要做一件事。”
她盯着门外阴影处,
云浅歌“管家之死,绝非偶然。若母亲不愿彻查,那我就亲自进宫,请陛下开棺验尸,追查当年浣衣坊七名女子的下落。”
翌日清晨,云浅歌唤来贴身丫鬟。
云浅歌“备车,换素衣。我去祠堂焚香,为管家超度。”
丫鬟低头应下。
她取出玉簪,插入发髻。簪尾暗格轻响,密信原件滑入夹层。
马车停在角门,车帘掀开一角。
她抬脚踏上踏板,手指抚过袖中锦囊。
皇宫方向,晨钟刚刚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