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子碾过宫道青石,发出沉闷的响声。云浅歌指尖压着袖中锦囊,布料下的密信抄件边缘已被她摩挲得微微发毛。车帘外,宫门高耸,守卫森严,晨钟余音尚在空中飘荡。
她抬手扶正发髻上的玉簪,动作轻缓,却让簪尾暗格悄然滑动了一线。昨夜藏入的信纸并未取出,此刻它紧贴着她的头皮,像一道隐秘的烙印。
紫宸殿内香烟缭绕,皇帝端坐龙椅,目光淡漠扫过殿前三人。李氏垂首立于左侧,苏婉儿紧随其后,两人衣饰华贵,神情镇定。云浅歌上前一步,跪拜行礼,声音清越:
云浅歌“臣女为西院管家之死,请陛下允查真相。”
皇帝眉心微蹙:
皇帝“相府家事,何须惊动朝廷?”
云浅歌“管家腕带玄铁链,怀中焚纸留‘双生’残文,药铺供词指明毒源出自母亲身边。”
云浅歌不抬头,语速平稳,
云浅歌“若此仅为家事,那十五年前浣衣坊七名女子离奇暴毙,是否也只是一场寻常火灾?”
李氏猛然抬头:
李氏“你血口喷人!”
云浅歌“证据在此。”
云浅歌起身,从袖中取出染毒银簪与瓷瓶,
云浅歌“这是昨日市集所获‘青骨散’样本,掌柜亲口承认受您麾下嬷嬷指使。若您不信,可召其入宫对质。”
皇帝未语,只挥手命内侍接过证物查验。
就在此时,殿中宫人奉茶。云浅歌接过茶盏,行至李氏身侧,似要敬茶行礼。脚步一偏,茶水倾洒,正泼在李氏袖口金线之上。
众人尚未反应,那原本金光流转的丝线竟迅速泛出一层深紫,如同腐肉渗血。
云浅歌“母亲袖上纹样怎会变色?”
云浅歌退后半步,语气惊疑。
内侍急忙上前查看,片刻后跪报:
内侍“回陛下,此金线遇‘青骨散’显色,确为毒药残留标记。”
殿内骤然寂静。
李氏脸色一白,立刻扯下外袍甩在地上:
李氏“这是陷害!我从未穿过这等衣物!定是有人调换!”
苏婉儿“这衣裳可是您今早亲自更替的。”
苏婉儿低声开口,眼神却有意无意掠过云浅歌,
苏婉儿“婢女亲眼所见。”
云浅歌冷笑:
云浅歌“若真是调换,为何偏偏换上的衣袖沾有毒痕?难道连您的贴身侍女,也被买通了?”
皇帝终于动容,目光如刀落在李氏脸上:
皇帝“你说有人陷害,可有凭据?”
李氏张口欲言,却被云浅歌抢先:
云浅歌“陛下,毒案背后,牵连更深。臣女手中有一物,或能揭开当年真相。”
她从怀中取出半块青铜虎符,表面斑驳,边缘残留暗红痕迹,仿佛干涸的血渍。
云浅歌“此符乃我在浣衣坊火场废墟所得,背面遇热显‘相府’二字,内刻‘云氏嫡女血可唤机’八字。”
她将虎符高举过顶,
云浅歌“而苏小姐腰间玉佩,纹路与此残符完全契合。若两者本为一体,那它究竟属于谁?又为何流落民间?”
苏婉儿猛地按住腰间玉佩,厉声道:
苏婉儿“这是我祖母传下的信物,岂容你随意污蔑!”
云浅歌“既为信物,何惧验证?”
云浅歌直视皇帝,
云浅歌“真假嫡女,不应仅凭血脉推断。若兵符为证,谁持完整之符,谁便是真主。”
皇帝沉默片刻,终开口:
皇帝“取玉佩来。”
苏婉儿僵立不动。
皇帝“朕说——取玉佩。”
皇帝声音低沉,却不容违抗。
两名内侍上前,苏婉儿咬唇,终究不敢反抗,缓缓解下玉佩递出。
云浅歌双手捧起虎符,一步步走向殿中长案。她将残符平放,再将玉佩轻轻覆上缺口。
咔。
一声轻响,仿佛机括归位。
玉佩与虎符严丝合缝嵌合,整块兵符成型,中央浮雕缓缓浮现两个古篆——“镇国”。
随即,符身微震,一道极细的金光自接缝处游走一圈,最终凝聚于符心,赫然显出一行小字:**“调边军五万,持符者令行”**。
满殿哗然。
皇帝霍然起身,龙袍翻动:
皇帝“这是……调兵虎符?!”
他大步走下台阶,亲手接过完整兵符,翻看良久,脸色愈发阴沉:“
皇帝此符本应存于兵部密库,为何碎成两半,流落相府与民间?你们——可知私藏兵符,乃是抄斩九族之罪!
李氏瘫软在地,嘴唇颤抖:
李氏“老奴不知……绝无此事……”
苏婉儿死死盯着那枚拼合的虎符,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灰,手指紧紧抠住裙角,指节泛白。
云浅歌跪地叩首:
云浅歌“陛下明鉴。臣女六岁被调包,沦落市井,若非手持此符、背负血誓,早已死于那场大火。今日敢当殿呈符,并非觊觎权柄,只为洗清冤屈,查明十五年前真相。”
皇帝凝视她许久,终于道:
皇帝“此案牵涉军政,不可轻断。即日起,云浅歌、苏婉儿暂留宫中,居偏殿待审。李氏退回相府,不得擅离,听候传召。”
内侍上前引路,云浅歌起身,最后看了苏婉儿一眼。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过袖口空心发簪,指尖微动,似在确认某物仍在。
偏殿位于紫宸殿东侧,临湖而建。她踏入房中,四壁简洁,唯有床榻旁设一矮柜。窗外柳枝轻摇,湖面波光粼粼。
她坐在窗边,取出锦囊,将密信抄件重新整理。然后从发间拔下玉簪,拧开底部暗格,倒出那封焦纸残片。
云浅歌“双生……”
她低声念着,指尖划过残钩。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而急促。
她迅速将所有物证收回袖中,起身迎向门口。
门开,一名宫女捧着新衣进来:
宫女“姑娘,这是陛下赐的宫装,请换上。”
云浅歌接过,道谢关上门。
她展开衣物,忽然察觉袖口内衬有异。伸手探入,摸到一片薄薄的纸条。
展开一看,仅八字:**“御园亭畔,子时相见。”**
她怔住。
纸条无署名,笔迹陌生,墨色新鲜。
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火苗舔舐边缘,未见隐文显现。正欲收起,忽听窗外一声轻响——
一片柳叶打着旋儿落下,正好卡在窗缝之中,叶脉纹理,竟与虎符上的云纹走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