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顺着窗棂滑下，在案几边缘砸出细小的水痕。云浅歌指尖轻压檀木匣盖，那半枚云纹印的轮廓已刻入脑海。她没有点灯，屋内昏暗，只凭窗外微光辨物。片刻后，她起身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素笺，提笔蘸墨，写下一串字迹工整却无署名的信文。
写罢，她将信纸折好，封入一个暗青色信封，又从袖中取出一枚铜模压印——纹路与李氏娘家私章极为相似，却是她命人依记忆中样式连夜仿制。印泥按下去时，声音极轻，像落叶贴地。
她唤来一名少年，将信递过去：
云浅歌“你认得管家书房的位置。趁他今日去账房核对秋粮入库，把这东西放进他书桌最底层的暗格里。要让他回来时，一眼就能看见。”
少年接过信，低头退下。
次日清晨，天色灰蒙，院中积水未退。云浅歌坐在堂前翻阅一本旧册，实则留意着外头动静。不多时，管家撑伞经过回廊，脚步匆匆。她抬眼望去，语气淡淡：
云浅歌“父亲旧部若藏逆书，牵连起来，怕是整个府邸都难脱干系。”
管家脚步一顿，回头望来：
管家“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她合上册子，眉目平静：
云浅歌“昨夜听宫里传话，有人私藏前朝残卷，内容涉及皇室秘辛。朝廷正在追查。我只担心，若有不慎，累及无辜。”
管家脸色微变，拱手告退。她没再言语，只是垂眸抚了抚袖口绣线，仿佛刚才不过随口一提。
可这话，早已被守在檐下的小厮听见。而那小厮，正是管家之子的心腹。
午后，风停雨歇。云浅歌正在内室整理药包，忽有暗线回报：管家外出未归，其子借故巡视库房，实则绕道进了父亲书房。约莫一盏茶工夫，那人匆匆出来，怀里多了一物，转身便往偏院方向去了。
她放下药包，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一道身影快步穿行于游廊之间，衣角被风吹得翻起。她知道，那封信已经在路上了。
李氏的偏院向来戒备森严，寻常仆役不得靠近。但云浅歌早安排了人在井台旁洗衣，借着晾晒布巾的间隙，盯住了通往后门的小径。不到半个时辰，便见两名粗使婆子抬着个长条形包裹，裹得严实，从侧门走出，直奔后园枯井。
她起身换衣，取了件不起眼的青灰裙衫，束发插银簪，悄然绕至西角门。那里有一处废弃耳房，原是烧炭仆役歇脚之处，如今荒废已久。她推门进去，从墙洞中取出一只密封陶罐，打开后，里面是一份誊抄完整的密信副本——字迹、用纸、印章位置，皆与她交给管家之子的那一封一致，唯有火漆印为朱红，标明此乃“呈御专函”。
她将陶罐重新封好，放入随身布袋，转身离开。
傍晚时分，她回到居所，刚坐下饮茶，便有丫鬟来报
丫鬟“李夫人召您去偏厅说话。”
她搁下茶盏，神情未动：
云浅歌“说我身子不适，改日再请安。”
丫鬟应声欲走，她又叫住：
云浅歌“等等。去库房取那匹去年存下的云锦，说是母亲遗物，近日整理旧物时翻了出来，送过去请她过目。”
丫鬟不解：
丫鬟“那布料并不起眼，为何……”
云浅歌“照做便是。”
不久，消息传来：李氏见到那匹云锦时，手抖了一下，立刻命人收进内箱，并斥退左右。而就在一刻钟前，枯井已被填平，表面铺上了新土。
云浅歌坐在灯下，摊开一张白纸，开始默写《天启实录残卷》中的片段。写到“永昌三年春，帝崩于冷宫”一句时，笔尖顿住。她盯着那行字，良久未动。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她派去盯梢的少年回来了。
少年“井口已经封死，他们用了三担石灰。我在墙外听了许久，屋里头有人说‘东西烧了’，还有女人哭了一声，就被捂住了嘴。”
她点头，示意他退下。
然后起身走到柜前，取出那只红漆木函——原本用来存放重要文书的礼函，此刻静静躺在她的妆匣之上。她将陶罐中的密信放入其中，扣紧盒盖，火漆封口，又在函外贴了一张素签，写着“急呈御前，亲启勿泄”。
她把木函放在书案正中，正对着门口。
夜深了，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几下。她坐在案前，没有睡意，也没有再翻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封红漆函，像在等一个人敲门。
三更刚过，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丫鬟“小姐！”
贴身丫鬟推门进来，脸色发白，
丫鬟“宫里来了人，说是有旨意要传！”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案上的木函。
云浅歌“让他们在前厅候着。”“我去换衣服。”
丫鬟转身要走，她忽然开口：
云浅歌“等等。”
她走到书案前，双手捧起红漆木函，交到丫鬟手中。
云浅歌“这个，亲手交给传旨的人。告诉他，这是昨夜就准备好的，一刻也没耽误。”
丫鬟抱紧木函，快步离去。
她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远去，才慢慢松开紧绷的手指。
前厅灯火通明。她披上外袍，缓步而出。穿过长廊时，看见几名禁军模样的人立于庭院之中，为首者手持黄绸圣旨，面色肃然。
她走入厅中，正要行礼，那人却先开口：
禁军“云小姐不必多礼。陛下今夜批阅奏章，见一份密函火漆完整、签封如仪，特命我即刻前来取原件复核。”
云浅歌“原函已交来人带回。若陛下还需查证，我这里尚存誊抄底稿，可供对照。”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叠纸页，双手奉上。
那人接过，仔细查验火漆印痕与字迹比对无误，神色稍缓。
禁军“陛下还问，”
他顿了顿，
禁军“此事牵涉甚广，云小姐孤身应对，可有惧意？”
她抬头，目光清冽：
云浅歌“十五年前有人怕真相见光，所以动手调换婴孩。如今我只是让该知道的人知道罢了。谈何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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