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云浅歌就起身梳洗。她换了一身素色长裙，外罩浅青比甲，发髻只用一支玉簪固定。阿芜捧着个绣帕小包进来，低声说：“信已经送到镇国公府了，是门房接的。”
云浅歌点头，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昨夜她写那封信时，笔尖压得格外重。信里没提李氏，也没说雪莲，只写了两句：
“前事未明，线索渐显。若世子愿共查真相，三日后城西茶楼一见。”
她知道楚逸尘不会立刻回信。这样的人，从不做无准备的回应。
半个时辰后，她出了相府，坐上马车直奔镇国公府。车帘掀开一条缝，晨光洒在她手背上。她握着那个小包，里面是昨夜从灰烬中捡出的残纸片。这东西不能留太久，得当面交给他。
镇国公府门前石狮威严，门房认出她来，连忙迎上前。云浅歌递上拜帖，说是来取回昨日送来的密笺回复。门房进去通报，片刻后出来赔笑：“世子一早出城巡查军营，尚未归来。但书房案上确有一封回信，您可在厅中稍候，我派人取来。”
云浅歌垂眸。“劳烦带路。”
她被引至前厅落座，茶水端上来，热气袅袅。她不动声色扫视四周，听脚步声远去，才缓缓起身。借口更衣，沿着回廊往东侧走去。那边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竹叶的声音。
书房在东院尽头，门虚掩着。她停顿一秒，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规矩。紫檀书案摆在正中，砚台墨迹未干，像是有人刚离开不久。她快步走近，目光落在摊开的两本书上。一本是《南诏遗录》，另一本写着《前朝宗室谱考》。书页翻到某一页，上面用朱笔圈出几个名字，其中一个被划了三道线。
她心头一跳。
转身走向靠墙的书架。木架高至屋顶，层层叠叠全是典籍。她伸手一册册摸过去，指尖忽然触到一处凹陷。抽出来一看，是个暗格夹层。里面藏着一幅卷轴。
她打开。
画中女子身穿月白长裙，头绾青鸾髻，手里托着一朵雪莲。眉眼清秀，唇角微扬。最让她呼吸一滞的是——那双眼睛，和她照镜子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猛地合上画卷，心跳加快。
这不是巧合。一个男子私藏一幅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女子画像，还藏在书房最隐秘的地方，绝不可能只是偶然。
她将画卷塞回原处，正要离开，忽闻院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节奏沉稳。紧接着有侍从高声通禀：“世子回府！”
云浅歌迅速吹灭桌上燃着的烛火，绕到侧窗边。窗闩松动，她轻轻一推便开。外面是片竹林，枝叶茂密。她翻身跃出，落地时脚尖轻点，借竹影遮身，贴着墙根疾行。
穿过两道月洞门，她才停下喘息。袖中那张残纸还在，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纸面泛黄，边缘焦黑，但“脉案”二字清晰可见。她忽然想起书房里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沉香混着药味，和这张纸上残留的气息一模一样。
她攥紧纸片，快步走向府门。
回到马车上，她闭目靠在角落。脑子里全是那幅画。女子的姿态、神情、手中的雪莲……都像在提醒她什么。她母亲临终前的确提过一朵雪莲，说那是故人所赠，意义非凡。可她从未见过实物，也无人提起过画像。
难道楚逸尘早就知道？
她睁开眼，对车外的阿芜说：“回去后备好笔墨，我要写点东西。”
阿芜应了一声。
马车驶出街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镇国公府的高墙。飞檐翘角在晨光中泛着冷色。那里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而楚逸尘始终站在迷雾中央，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一步步靠近。
但她不能再等了。
当晚，她在自己房中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凭记忆默绘那幅画像。线条一笔一笔勾勒，越画越像。最后她在画旁写下几个字：**此女是谁？为何藏于你书房？**
写完，她把纸折好，放进一个小木匣里。明天她会再派阿芜去一趟镇国公府，把这匣子交给楚逸尘的贴身侍从。不附言，不解释，只让那匣子静静躺在他案头。
她想看他怎么反应。
三日后，城西茶楼。
她早早起身，穿了件不起眼的藕荷色衣裙，头上只插一根银钗。出门前，她把玉簪收进妆匣底层。今天不想让人一眼认出她是相府嫡女。
茶楼临河而建，二楼靠窗的位置她已订下。坐下时，日头正好照在桌面一角。她点了杯龙井，慢慢喝着，眼睛盯着楼梯口。
约定的时间到了。
楼梯响了几声，一道身影出现。
楚逸尘穿着月白长袍，腰间系着黑带，缓步上来。他看见她，脚步没停，走到桌前坐下。
“你来了。”他说。
“你比我早。”她说。
他笑了笑，端起茶杯闻了闻。“这家的龙井不错。”
她盯着他。“你看过我给你的东西了吗？”
他放下杯子，抬眼看她。“你说哪个？”
她声音低下去。“木匣里的画。”
他沉默几秒，忽然问：“你什么时候进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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